第1455章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清晨时分,乳白色的轻雾像揉碎的絮般瀰漫在天地之间,既裹住了远处连绵的沃野,也將“西河镇”的青石板路,灰瓦屋檐浸得发潮,连空气里都飘著股湿冷的土腥气。
苏凡起得很早,就著灶上温著的米粥,又啃了昨晚剩的一堆杂粮饼,转身便拎起錛子,在小院角落的木作台旁忙活起来。
刨隨著錛子起落簌簌落下,在晨光里扬成细碎的白絮。
最近一段时间,隨著他手艺精湛的名声越传越远,从西河镇传到了附近的村子,上门的活计渐渐多了起来。
客户收到他打的衣柜桌椅,无不夸一句榫卯结实、打磨光滑。
转头又给亲友推荐,一来二去,找他定製木活的人越发络绎不绝,连院子里都堆了好几段等著开料的木料。
可即便店铺的收益比先前涨了些,刨去镇上高昂的店铺租金和买木料的本钱,每月算下来也剩不下几个银钱,勉强够维持生计。
如今苏凡来西河镇已快满一年,手上的老茧厚了两层,说话时也带了几分当地人的语调,早把自己完全代入了木匠的身份。
隨著手艺越发精湛,他的名字不仅在西河镇传开,连十余里外的灕水郡城,都有商户托人来请他打定製家具。
所以他现在天天都得起早贪黑,手里的活计几乎就没停过。
苏凡握著刨子一直折腾到日头偏午,额角沁出薄汗,才停下动作,將工具归拢到木盒里。
他刚要转身去厨房烧锅做饭,就见院门口探进个脑袋。
何松这货抱著个布包袱,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了小院,鞋底还沾著些泥点。
苏凡抬眼扫了何松一眼,眉头顿时微微一皱。
常人瞧不出异样,可在他眼里,这货的衣襟下摆处,正缠绕著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
那丝阴气像附骨之疽,早已顺著毛孔渗进了他体內。
“老苏,没吃呢吧,正好咱俩喝一口……”
何松咧著嘴笑,把布包袱往石桌上一放,声音里带著点刻意的轻快。
苏凡没点破那丝阴气,只是不动声色地从墙角搬来一张缺了个角的木桌,用袖子擦了擦桌面的灰尘。
何鬆手脚麻利地打开包袱,里面是用油纸包著的熏鸡、切好的卤各种滷味,还有一碟炸得金黄的生米。
最后他又拎出一坛贴著红纸的烈酒,“啪”地打开泥封,醇厚的酒香瞬间飘了满院。
自打上次从苏凡这里拿走一个雕著松鹤延年的实木摆件,何松就常来小院串门。
起初只是站在旁边看苏凡做木活,后来熟络了,便总带著些吃食来,拉著苏凡喝两盅。
“今儿运气好,弄了点儿油水,也沾了一身的晦气,琢磨著找你哥俩喝口酒,冲冲这股子邪性……”
何松一边给苏凡倒酒,一边含糊地说著。
苏凡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碗酒,仰头喝了一口,酒液辛辣地滑过喉咙。
他没追问他“油水”从哪来,“晦气”又是怎么沾的。
苏凡太了解这货的性子了。
这货只要一碗酒下肚,不用人问,自己就会把事情全抖搂出来,还得添油加醋吹几句牛。
“东街头上那家『悦来客栈,你知道吧?就是门口掛著两串红灯笼的那家……”
何松果然没憋住,放下酒碗就开了口。
苏凡点了点头,眼底却掠过一丝瞭然,不出他所料,这货又要开始吹牛逼了。
看到苏凡点头,何松顿时来了精神,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凑了过来。
“今儿一大早,天还没亮呢,我就被义合堂的兄弟叫醒了,说是悦来客栈出了命案,死人了……”
听何松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苏凡才弄明白这货“油水”的来由。
原来这西河镇和前世的封建社会一样,皇权不下县。
偌大的“西河镇”,甚至都没有官府派来的捕快,大小事情全由“义合堂”等几个黑帮说了算。
今早悦来客栈的二楼客房里死了个外地客商,客栈掌柜怕事情传出去影响生意,就偷偷塞给何松一笔银子,让他帮忙瞒下此事。
听到这里,苏凡端著酒碗的手顿了顿,眉头重新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