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她微微点头致意,我回到自己的房间。
何情还是没踪影,屋子里格外安静,窗户还是大开着,只是这次我无心再翻出去。
独自洗漱完、放下剑,又把屏风挪好,我在床榻上躺倒,仰面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窗前才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衣物窸窸窣窣落在春凳上。身旁躺下一具温热的躯体,被褥微微的塌陷下去。
“何情对你很有意见。”我轻声说。
“不可以告诉她。”阿莲像是早已想好回答:“我答应过保守秘密。”
“她若始终不愿好好相处呢?”
“你倒是在乎她。”这话听起来很耐人寻味,可是阿莲的语气并未如我所愿蒙上幽怨的味道,而是和平素一样冷淡。我叹口气:
“我答应你。”
“周段。”阿莲听起来有些认真:“我的事不值得你探索到底。”
“很危险吧?”
“很危险。”
“那我再说一次。”我清清嗓子,转过身来看着她柔和的侧脸:“我不怕。”
亵衣下丰盈的胸部起伏,我仿佛看到阿莲皱起眉毛:“你到底在求取什么呢?”
我愣愣看着她,不知这女人是在装傻、是忘了我的表白,还是真的如此迟钝。
我最初见色起意,后来被她委曲求全又暗藏野心的伪装俘获,再后来满心失望地醒悟,却还是无法将她看作俘虏、看作奴隶。
话涌到喉头,最后变成伸出的手,拂过她丰盈的臀。
像是早知如此,阿莲皱起眉毛,眉宇间半是无奈半是厌嫌。
征远商会,这便是商队赫骏的卖家。
调查的事本该由正宁衙的掌灯人们接手,然而昨天在衙门里,大伙似乎都无动于衷。
文书伙计解释说:“征远商会会长有个姐姐,是刺史大人的妻子。按马行规矩,卖家不得透露客人信息,以防遭羡嫉之人算计。衙门里的伙计怎么查都不方便,按戚大人的意思,公子您暂留赫州,光脚不怕穿鞋的,正好出面。”
“我只是个临时工而已,总不能什么事都全抛过来吧?”我有些不满。
“公子若需要人手,丢个烟球便有人支援。”那伙计赔着笑,不知从哪排出五六个圆球,和当初在衡川马三使用的颇为相似:“刺史北上商议大事,这段时间有劳公子,虽然有六扇门妨碍,能做的我们正宁衙也不会疏忽。等到大人回府,正宁衙一定全力助公子北上。”
这人显然被戚我白关照过,话说到这份上,不去也不行了。
如今又是大早上便开始赶路,后颈的皮还被揪的隐隐作痛。何情整天跑没影,凤栖楼多少得留双眼睛,我只好一个人办事。
赫州里也有马场,但大多属于一些规模不大的商会,马匹质量反而一言难尽,懂行的买家通常会出城求购。
征远商会的马场位于城池东北,草地堪称一望无际,虽然已是深冬,却丝毫不见荒凉气象。
沿裸露的土路走了一截,便能听到隐隐的马嘶。
不多时,远处的缓坡后便响起阵阵蹄声。
浩荡的马群引起冲天烟尘,儿马当先冲出,背后鬃毛飞扬。
遥遥看去,这匹巨兽足有三米多高,臀腿上肌肉起伏如波浪。
跟它比起来,我胯下这匹骟马显得温驯多了。
马群侧方闪出一条粗壮的汉子,胯下是一匹灰白牝马。
他挥舞着套马杆,披散的棕色长发下有一对毛茸茸的尖耳——“征远”是一家妖人商会。
他猛夹马肚,从侧面渐渐追上狂奔的马群,伸展腰肢挥出了马杆。
绳套在半空张开,精准锁住一匹牝马的脖颈。
它发出无可奈何的哀鸣,便偏离了马群。
追击者已然得手,躁动的马儿开始减速。
那汉子骑向远处恢弘的庄园,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汗水随着动作洒落,一人两马的身影在清晨的雾气中显得寂寥。
远处庄园门口,有人影站在雾中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