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茶从背囊中取出一个布包,摊开以后,里面放着两排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众人只见这黄脸瘦子双手舞动,将那些银针一根根深深浅浅地刺入了张清松背上的皮肤之中。伴随着银针刺入,张清松浑身的肌肉也在不断耸动,人虽然还在昏迷,但嘴里已经发出了嗯嗯呀呀的声音。“唔。差不多了。”一共刺出二十七根银针的季茶重新起身,向着众人道,“此人暂时已保住性命,但不寻到医术高超者为他清创敷药,消炎解毒,早晚也得把命丢掉。”“京城里倒是有些名医,但我们劫天牢的行动影响颇大,整个京城都会被归义司的大面积搜查,不大好办。”步乱江皱眉道,“即便是我们江河帮,为了规避嫌疑,在这当口,也难以在天京采取任何行动。而且我们救出了师兄,在天京的分舵尤其是会引起归义司的重点关注,更不能在这时期把他带回去了。”“我们只能往东北走,那里有我们义军的大本营。”风麒麟轻轻摇着头道,“义军也有些厉害的大夫,只是这一路不免舟车劳顿,他能否撑到那时候就不清楚了。”戴月叹了口气:“此人到底帮过我们,没想到却要送掉性命。”洪辰在赶路来到天京时,也听季茶讲了义军与江河帮等人设计归义司之人来套取天牢隐秘之事,心想此人原本无辜,要是死在这里,就等于义军等人害了他的性命,若是先前自己没去云雾山,直接回返天京与义军等人一起行动去援救戴万山,他便无此时之虞,那算总起来,竟是因自己才害他境况至此,不禁道:“那由我带他去找郎中好了。”季茶狠狠踩了一下他的脚:“这人与你有甚关系,你要救他?”众人看得疑惑,他们在护城河时,便见这位虬髯大汉轻松击退紫衣卫的统领,知晓他乃是一名绝世高手,刚刚更是得知他是义军年轻领袖风麒麟从前的恩师,而那黄脸瘦子应该只是一个跟班辅佐的角色,没想到两人关系并非如此。洪辰也不解释太多,只道:“此人性命垂危,我们应当救他。就去天京找大夫吧,咱们不缺钱,手里还有刀,总有大夫会出手的。”“真是服了你,就爱多管闲事。”季茶耸了下肩,“不过也正好回天京耍耍,这些天忙着忙那也不得闲,到时候你来管这个病货,我只管玩我自己的去。”“事不宜迟,带上他尽快走吧。”洪辰与季茶也不休息,由洪辰背起张清松,就与众人拜别。此番两人隐藏身份回到天京,只是帮洪辰应允对柳泉的许诺,无意露于任何一人面前。皇天教这些年一直隐藏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若是有所暴露,引起虞国朝廷注意,极有可能引起针对皇天教的又一轮扫荡,不利于以后的颠覆大计。是故洪辰就算与风麒麟相认,也不曾说姓名,众人也知道他是风麒麟的老师,而无其他身份。而风麒麟更是聪慧,知晓老师这易容换面,只是为了遮掩身份,更不肯对以往故事多说一句,何况在风麒麟眼中,这位老师本就神秘无比,不知其具体身份,只是后来又听救起他的义军领袖路仁说过一些事情,才隐隐猜测自己那位老师可能就是那位名动江湖的魔教教主。待两人带张清松走后,江河帮与义军也各奔东西,一方要绕路云州往海州去,一方则继续北上东北方向。至于戴万山一行,此时也与义军队伍一起行动,因为戴夫人已经先行一步,在劫天牢行动开始之前,就随其余义军壮勇离开了。今日的天京,气氛和平日不同。一大早,大街上就随处可见负责城防的兵马司兵士,与城内的巡捕衙役,他们不仅仅是巡街,还要挨门挨户地搜查。城内没有一家生意人能好好买卖的,尤其是那些开药铺医馆的店家,更是被严加询问,有无见过可疑人员。就连普通路人也得小心提防,一不小心惹恼了兵爷军爷捕爷们,也要被抓进衙门里好生拷问一番。中午时,王天河告辞了几名同僚,出了皇城,步行回家吃饭。王天河年有五十,家就住在皇城东边一条街外的府上。他出身医药世家,二十岁时就袭承父业,成了太医院的一员。不过王天河虽有祖荫,年纪轻轻就成了医士,家学傍身,医术也算不错,但自身在仕途上不甚上进,三十年过去,终究没谋上一官半职。几年前父亲去世,本来留了个医官的空缺给他,但王天河素来与院使院判等人处不好关系,所以连空缺都被别人占去了。因此,别人也就欺负他软弱,那些瞧不好的疑难杂症与不受宠的妃子皇裔都扔给他去瞧,久而久之王天河也就成了太医院里出了名的庸医,连中午留在太医院吃膳的资格都被褫夺了,不想饿肚子就只能回家吃食,心有怨气,也不得不忍着。进家门时,王天河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父母都已去世,孩子离家去云州谋生,家里也把僮仆婢女们都遣散了,只留了一个洗衣老嬷,平日都是他的夫人下厨做饭,晾在屋里等他回来吃。今日一进门,竟见夫人站在门口,似是在等他,表情还有些奇怪。王天河问夫人:“你怎么了?”夫人语气生硬地说:“家里来了几个客人。”王天河心中发毛,他素来是没朋友的,亲戚也早已不来往,能有什么客人?这时,夫人又道:“你快进去瞧瞧吧,他们说是来找你看病的。”王天河已经心惊胆战了,他想起来早上进宫时,就听同僚们讨论了昨夜有人劫天牢的事情,当时王天河还想,那些劫狱的家伙一定会受伤,不知道哪些倒霉的大夫郎中会被他们祸害。没想到那些人竟敢来皇城根底下,竟然还找上了自己。他很想转身就跑,但他知道一旦自己跑了,夫人还能有命在?而且,看夫人这不敢说话的样子,屋里有人一直在盯着这儿,自己想跑也跑不掉。于是王天河只得硬着头皮,慢慢往屋里走去。:()捉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