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尖刺入第五长卿的肩胛,鲜血当即喷涌而出,剧痛令文弱的青衫书生脸色发白,一个踉跄栽落下马。被扑倒在地的耶律昌图愣住了,目光呆滞,竟隐隐有些感动。旁边的冷千机也吓了一大跳,鬼知道第五长卿敢挡下这一枪,但眼眸深处似乎闪过一抹隐晦的惋惜,就像是在想,这一枪怎么没捅死他呢?混乱的战场中,两双眼眸来了一个对视。一击未中,洛羽似乎有些气急败坏,大骂出声:“本是奴庭人,为何要给羌人当狗!你就不怕被三州百姓戳着脊梁骨骂吗!”剧痛让第五长卿浑身发颤,犹自咬着牙高呼:“保护殿下,快!保护殿下!”“给我死!”洛羽依旧不肯放弃,纵马前扑,手中枪尖再度刺向耶律昌图,又快又狠。但随即斜刺里便有多名羌兵死士扑来,奋不顾身地将洛羽拦下,而且四面八方还有源源不断的敌军围过来。靠着第五长卿的一挡,最佳的刺杀时机已经错失!“杀,杀了他,给我杀了他!”遭受一场惊吓的耶律昌图总算是缓过神来了,声嘶力竭地吼道:“今日本殿定要将其大卸八块!”“该死的,撤!”洛羽见势不妙扭头就走,拼死拦截羌兵的玄武军也紧随其后,众人从斜刺里杀出战场,再无恋战的意思。就算你再勇猛无敌,一旦陷入敌军的重重围困就必死无疑。“驾!”战场局面陡然发生了转变,玄武军夺路狂奔,羌兵岂能放其离去?数以千计的战马在后面紧追不舍,广阔的黄沙平原上开始上演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第五先生快快请起。”耶律昌图罕见的喊了一句先生,亲手将第五长卿给扶了起来,十分关切地问了一句:“伤怎么样?”“无,无妨。”第五长卿的脸色越发的白了:“并未伤及筋骨,皮肉伤罢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啊,你放心,本殿定会请最好的医师给你治伤!赏,本殿会重重赏赐你!”耶律昌图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客气起来,他虽然暴虐无度、荒淫无礼,可再怎么说这位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关键第五长卿可不是武将,而是文人书生!“唉。”第五长卿轻叹了口气:“没想到敌军如此凶悍,竟想在万军从中刺杀殿下,殿下无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虚惊一场,无妨!”耶律昌图好像又行了,望向远处逃窜的背影狞笑道:“既然来了,再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传令下去,今日洛羽如果跑了,百夫长以上皆杀!”“诺!”随着耶律昌图的军令传到阵前,所有羌兵都像疯了一般挥动缰绳,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十几个小黑点:“陇贼休走!”“给我追,一个不留!”“驾,驾驾!”各路骑兵从四面八方合拢围堵,可仅剩的十几骑玄武军如泥鳅般滑溜,一时半会儿你还真追不上。羌兵也不傻,开始分头包抄,一边追一边堵,渐渐有包围玄武军的趋势。“隆隆!”“轰隆隆!”眼看着玄武军即将陷入围困,大地陡然开始轰鸣,远处惊起一大片飞鸟,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直冲云霄。“有骑兵!”“全军停马,后撤!”羌兵不是傻子,如此异像定是有大批骑军正疾驰而来,敌情不明,这时候再追就是送死了。耶律昌图等人也眉头紧皱,所有人都注目远望,到底是哪来的援军?大地轰鸣,黄沙漫卷,天际线处骤然涌出一线赤潮。那赤潮初时细如绢带,转瞬便铺天盖地,以排山倒海之势奔涌而来。隆隆蹄声不再是声响,而是化作沉闷的震动,敲打着战场上每一颗心脏。待那赤潮稍近,方能看清那是一支何等骇人的骑军:三千铁骑,人人赤甲红袍,连胯下战马都覆着暗红的皮革当具。甲胄并非鲜亮,而是浸染过无数血战后的沉黯猩红。在昏黄的日头下,红甲精骑默然前冲,唯有一面硕大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血归!萧少游、吕青云、沈漓、赵煜全都在列,当他们看到洛羽还活着时松了一口气。若非沈漓燃起的大火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今日洛羽真的栽在这里。但洛羽似乎从未紧张过,因为他了解萧少游的性格,定会发现羌兵斥候游弋的踪迹,从而率军前出,他也相信沈漓有办法找到援军!援军抵达只不过或早或晚罢了。若是真死在战场上,那就是天命注定!方才还愤怒追杀、气势汹汹的羌兵此刻尽皆失色,不由自主地勒紧缰绳,阵型中泛起压抑不住的骚动。骑军驻马,轰然列阵。三千长矛汇成一片死亡的赤色,森然指向羌兵方向。三千精骑的眼眸已经被愤怒、杀意所笼罩。整个军阵弥散着近乎凝成实质的杀气,那是在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沉默威压,比任何战吼都更令人胆寒。,!他们是陇西血归军,更是奴庭血归军!全军上下皆由从奴庭逃来的难民组成,前方就是嘉隆关,也就是说他们离家乡就只有一步之遥!耶律昌图心中咯噔一下,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第五长卿更是长叹一口气:“唉,斩杀洛羽的最佳良机,错失了。”“轰隆隆!”血归军刚到,羌兵后阵又涌出来数千骑军,那是紧急从嘉隆关赶来的援军,以防皇子出现不测。两军对峙!黄沙漫卷,天地肃杀。血归军的三千铁骑巍然矗立,暗红的甲胄在昏黄日光下泛着血锈般的光泽。虽说羌兵的骑阵在不断壮大,已经有五六千之众,可三千悍卒全无惧色。哪怕现在洛羽一声令下,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前冲,而且有信心战而胜之!两军之间的空地上,风卷起沙砾,发出细碎而刺耳的摩擦声。血归军旗在干燥的风中猎猎狂舞,“血归”二字如血泪泼洒,每一笔都仿佛凝聚着无数亡魂的嘶吼。远处嘉隆关的轮廓在沙尘中若隐若现,如同隔开两个世界的巨碑。夕阳开始西沉,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这片土地已经承受不住这份沉重。血归阵前,十余骑驻足,一身玄甲早已被鲜血染红,宛如和血归军融为一体。三十六骑舍命冲阵,一战下来仅活十八人,而且全都负伤,最严重的那人只剩下一条胳膊。洛羽单枪匹马行出军阵,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指向黄沙的枪尖一直在滴落鲜血,冰冷的目光直射对面。一言未发,但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来人!”耶律昌图手掌轻挥,军卒便将一辆平板车推至阵前,车上立着一根十字木桩,血归军校尉阮雄就被绑在上面。曾经骁勇善战的阮雄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遍体鳞伤、血肉外翻,右腿已经被打断,能清晰地看见森森白骨露在外面。可以说他只剩一口气了,救与不救都必死无疑。这一幕让血归军上下心头一颤,眼神中的恨意越发浓厚,吕青云的眼眶都红了。阮雄是最早跟着他逃难到陇西的人,从什长、百夫长、都尉,他一直是自己的得力下属,能征善战。今时今日却被折磨成这般模样!耶律昌图拎着一把长刀站在阮雄身旁,狞声怒喝:“洛羽,这就是你要的人!”“有种的过来把人接走!”“大将军,走!”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阮雄用尽所有的力气吼道:“走啊!卑职能跟着您征战沙场,此生之幸!血归军的兄弟们,奴庭靠你们了!”吼声回荡,三军泪目,阮雄更是早就泣不成声。洛羽亲率三十六骑冲阵他是看在眼里的,堂堂玄国公,大乾朝的陇西节度使为了自己亲临陷阱。这辈子值了!“你们这些羌狗,屠害三州百姓,终会有报应的,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耶律昌图,你个卑鄙无耻、混账下流的杂碎!”“混账!”耶律昌图气得双目喷火,怒目圆睁:“本殿现在就送你上路!”刀锋高举半空,寒光闪烁。“哈哈哈,来啊,杀了我!”双眼早就被鲜血模糊的阮雄仰天长啸:“血归军校尉阮雄,一日为边军,一生为边军!”“九死不悔!”“九死不悔!”“嗤!”刀锋滑落的那一刻,阮雄慷慨赴死。“轰!”三千血归军罕见地出现了丝丝骚动,人人恨得咬牙切齿,拳指关节嘎吱作响。第五长卿目光怅然,在无人注意的眼角多出了丝丝泪花,喃喃道:“九死。无悔?”“呼。”洛羽强忍住内心的躁动,冰冷的嗓音回荡在天地之间:“今日我洛羽在此立誓!”“他日我陇西兵锋向北,必杀尽三州羌卒,我会用你们的人头筑起一座座京观,祭奠我边军亡灵!陇西的马蹄,终将响彻三州!”:()从军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