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陆上吴军几乎全面溃败,步骘所谓诱敌深入的计策,反而促成了如今局面。
“右将军,现在怎么办?!”留赞一瘸一拐快步行至步骘近前,对着步骘质问了起来。
步骘一时语塞。
他明白留赞的愤怒。
山地上的吴军之所以败得如此之快,乃至于不曾抵抗便倒旗而降,背后起火是一方面,但不致命。
最致命的,还是深入腹地的山下汉军阻断了他们的生路。
如果适才他同意赞统军顶住山下蜀军,不使蜀军深入吴营腹地,那么局势不会坏成如今这般。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山下汉军没有截住山上吴军生路,那片山火会在彼时燃起来吗?
“是我识人不明,太信任唐咨、程咨、孙恭、周条诸将了,应该由我坐镇陆上的。”步骘只能通过罪己减轻留赞的愤怒。
留赞闻此一滞,旋即骂道:
“右将军,真若由你坐镇陆上,恐怕局势比现在更加不如!
“至尊授你符节,一旦你也为蜀军所败,那才真是兵败如山倒,再无转圜之余地!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右将军,我们到底怎么办?!”
局势如此之坏,不论是谁都会心乱如麻。
步骘瞥了一眼留赞,其后目光迅速扫视战场。
留赞见步骘神色沉静下来,也终于稍稍按住心中惶惑与愤怒。
步骘非是无能之辈,相反,当年交州外附内违,阴怀异心,他被授予交州刺史之职,仅统千余将士军吏便敢南行接管交州。
在筵席上,他直接命人将苍梧太守吴巨斩杀以徇,声威大震,士燮兄弟于是率众宾服。
后面汉吴夷陵一战,武陵蛮助汉伐吴,步骘至汉寿横绝沅水,阻止武陵蛮袭扰粮道。
昭烈败军后,荆州南部的长沙、桂阳、零陵诸郡吏民仍然心向大汉,处处阻兵,惊掠吴军,步骘坐镇长沙领兵平乱。
吕范死后,他就已经是南渡吴将最后的顶梁柱,主心骨。
潘璋、徐盛、丁奉等人虽为江表虎臣,但终究是将,而步骘却持节为督,而且是陆逊以下最具军事才能与威望的督。
留赞是江东会稽人,但他对这位持节西征的右将军、左都督,还是有几分敬服的。
步骘沉默许久后终于出声:
“你现在遣两千精锐顺流而下,横山阻道,接应溃卒,命他们退至后方狭道,构筑防线。
“再之后……且战且退。
“待潘平北援兵赶至,蜀军必不深追。
“我留在此地指挥水师,务必击败蜀军水师,使蜀军不能东渡西城。
“唯有如此,才能使东岸将士安然退走。”
步骘言及此处裂眦嚼齿,磨牙发出的嘎吱声令闻者牙酸不已,显然也很难接受这个结果。
但他还保持着清醒。
陆上局势太坏,坏得太快,他似乎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败了。
而在山上吴军的鼓声瞬间停止,吴军的旗帜瞬间倒下之时,所有看到那一幕的将士都明白,是那里的人倒戈降蜀了。
军心瞬间动摇,士气大有崩溃之兆,已非人力所能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