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与王贵人也在一旁认真地听着,记着。
话说天子至今无嗣,宫中一众妃嫔也还没有人有过育儿的经验。
天色慢慢变黑,太后、皇后、夫人们就这样坐在殿内,话题不知不觉变了又变。
从育儿开始,讲到小园的花、小灶的饼,小儿的病,又讲到皇后幼时长牙发烧,哭哑了嗓子,太后亲手调了桂花膏,只一小勺,便抿得她破涕为笑。
平日里略显冷清的皇室深宫,在众妇人们的欢声笑语中,成了烟火温存的巷陌人家。
圆月升起。
太后、皇后领着一众夫人们一齐到小园中赏月。
没有哪一日的月亮比今日更圆,比今日更亮了。
太后望着圆月,忽然说:“月儿真圆,盼陛下能早日从前线归来,不再风尘奔波。”
随即又环顾众夫人,笑道:“愿随征儿郎们也都安然无事,愿四海早日一家,万户同此团圆。”
皇后则望月恍惚,脑子里浮现天子的身影,响起天子的声音,自打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她还是第一次与良人分别如此之久。
天子亲征得胜后,大家都在说,天子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但作为枕边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天子,她不明白天子为何陡然变性,做到了以往绝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这种变化,有时候让她惶恐。
如果不是天子不时给她写信,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迹,及字里行间过分腻歪的话语,让她看出天子还是从前那个不着调的天子,她都要觉得天子是不是真如妖言所说,被妖鸟摄了魂魄。
望着圆月出神,她忽然想到了她那脾气暴躁却又常常附庸风雅父亲。
阿父阿父,倘若这一切真如陛下信中所言,乃是先帝托梦所致,您何时也给孩儿托个梦?
陛下亲自披挂上阵,和丞相、赵老将军一起克复关中,还于旧都,您跟先帝在天上可能看到?
亲自送走一众夫人,太后却将丞相夫人单独留了下来,抚着她的手背笑问道:
“月英啊,我近来总睡不稳,辗转反侧,竟至鸡鸣。
“诏太医视之,然宫中太医皆庸人耳,无济于事。
“我知你擅于调香,不知你可有安魂之方?”
黄夫人观察了一番太后面色,最后莞尔一笑:
“太后怎知臣妇有方?
“前时丞相来信,也说夜来辗转,难合一眼。
“臣妇便以安息香、桑叶、陈艾搓了香绳,让丞相每夜折两寸,燃于帐角。
“丞相不久与臣妇复信,言此香确实有用。
“不过…臣妇观太后颜色,倒不像患失眠之症。”
太后轻轻打了一下丞相夫人:
“好了月英,别装傻了,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我为何会睡不安稳呢?”
说着,太后看向皇后的肚子。
“陛下、皇后是我看着长大的,虽非我亲生,却胜似亲生。
“我既忧皇家无嗣,又忧皇嗣不能出于皇后之身。
“月英啊,为了陛下,为了皇后,我今天也不管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了。
“你与丞相相伴已二十余载,一直无有子嗣,直至去岁才终于诞下瞻儿,不知可是有什么法子?”
皇后在一旁神色动容。
都说皇家薄情,但在这座皇宫里,她从来都没有感受过凉薄为何物。
夫人手腕被太后拉着,先后看向太后、皇后,抿唇笑得更柔:
“太后,皇后。
“臣妇二十多年来,一直愧于不能为丞相留嗣,用的方子无数,全无作用。
“直到前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