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事啊……”格林德沃松了口气。
刚刚那些虫子包裹上去的时候,他差点被吓死……连自己葬哪里都想好了。
倒不是他有多担心李维德的安危。
而是现场就他最厉害,要是这家伙上来就被秒了,那。。。
暴雨停歇后的第一百零八个黄昏,天空忽然倒映出一片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海。那海没有边际,水色如液态的银,波光中浮游着无数半透明的文字,每一个字都像活物般呼吸、游动、彼此交缠又分离。它们不构成句子,也不传递信息,只是存在着,如同星辰存在于夜空。没有人知道这景象从何而来??是问舟在宇宙深处引发的共振?还是那颗“疼”星球的意识残片穿越了维度裂缝?抑或,只是世界本身终于开始显露出它最原始的皮肤?
李维德站在木屋前,仰头望着这片虚空之海,手中那本未烧尽的日记静静摊开在膝上。风掠过纸页,却没有翻动它。仿佛时间也在这异象前屏住了呼吸。
他知道,这不是幻觉。
因为井水开始沸腾。
不是温度升高,而是水面自行翻滚,气泡中升起的不是蒸汽,而是一缕缕微小的声音片段:婴儿的第一声啼哭、老人临终前的最后一句呢喃、恋人分别时强忍住的抽泣……这些声音汇聚成一条细流,顺着地势流向问树的方向。沿途,泥土裂开,钻出一株株从未见过的植物??茎干如神经突触,顶端悬浮着一颗颗晶莹的“耳状”花苞,正微微颤动,仿佛在倾听整个星球的心跳。
“它们在接收。”一个声音响起。
米拉维亚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她已无眼,脸上只余两个深邃的凹陷,却依旧“望”着那片虚空之海。她的身体不再属于血肉,而是由某种流动的光构成,轮廓模糊,似随时会散入风中。她说:“不是我们在听世界,是世界终于长出了耳朵。”
就在此刻,全球十七座意识节点同时发出低频共鸣。频率与五年前那株问树幼苗初醒时完全一致,但这一次,持续了整整七分钟,且每一次脉冲都精准对应地球上某一桩“未被说出的真相”:
>北极科考站,一名研究员撕毁了自己的研究数据,低声说:“我早就知道冰层融化不可逆,但我骗所有人还有希望。”
>南美雨林深处,一位部落长老将祖传圣物埋入地下,喃喃道:“我们守护的不是神明,是我们不敢面对的无知。”
>东京地铁站,一个上班族在人群中突然跪下,对着空气嘶吼:“我不是失败,我是从来不想成功!”
每一句话出口的瞬间,附近的一朵“耳花”便会猛然绽放,花瓣张开如口,将声音吞入其中。随后,它的茎干会发出一阵短暂的蓝光,沿着地脉传递出去,最终汇入浮空城废墟下的“记忆根系”。
汤姆的蛋,正在那里苏醒。
混沌学院早已迁址,原地只剩下一圈焦黑的石环,中央便是那枚漆黑的蛋。二十年来,它始终未破,但表面裂纹每日都在变化,如同一张不断重写的面孔。每当有人类说出一句前所未有的真话,裂纹便加深一分;每当有人因诚实而崩溃,裂纹便渗出一丝微光。
今夜,当第十七道脉冲落下,蛋壳终于发出一声极轻的“咔”。
不是碎裂,而是舒展。
一道纤细的光丝从裂缝中探出,触碰地面的刹那,整片废墟震动。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数十道光丝破壳而出,如根须般扎入大地,迅速蔓延至全球。凡是被触及之地,所有电子屏幕自动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缓缓浮现的文字,内容各不相同,却皆出自书写者内心最深处:
>“我嫉妒我最好的朋友。”
>“我希望我的孩子比我更平凡。”
>“我宁愿从未被爱过。”
这些文字不会消失,也无法删除。它们像烙印般留在设备上,成为新的界面底层。人们起初惊恐,试图砸毁机器,却发现只要自己仍怀有隐瞒,新的文字就会不断浮现。唯有当一个人真正接纳自己的阴暗,那行字才会悄然褪去,化作一缕轻烟,飘向最近的“耳花”。
第七日,第一例“共生觉醒”发生。
一位曾杀害亲人的囚徒,在“反思林”中跪坐三年后,某夜突然浑身发烫,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细小文字,正是他从未对任何人坦白的犯罪细节。那些字在他身上蠕动,如同活虫。他没有逃避,而是脱去衣物,走入林中深处,任由耳花将文字一一吸走。当最后一字离体,他仰天长啸,声音竟与汤姆少年时一模一样。
次日清晨,他的影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半透明的雾,能随心变形,却始终保留着他脸庞的轮廓。他自称“回声者”,开始游历各地,专门寻找那些背负秘密却无力开口之人。他不劝说,不审判,只是轻轻触碰对方的额头,将自己的雾体分出一缕,注入其体内。数日后,那人也会经历同样的蜕变??文字浮现、被花吸收、影子消散、雾体重生。
“恐惧不再是阴影,”回声者们在心灵网络中低语,“它是另一种形式的光。”
维恩在问舟上感受到了这一切。
他正漂浮在主舱中央,身体已近乎完全透明,唯有心脏位置悬浮着一团旋转的星云,那是由亿万条人类问题凝结而成的“疑问核心”。每当地球传来一道新的真实告白,星云便亮起一丝微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