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抡才之道,必公其途,严其法。若使制度蠹,寒俊有门,则累世传经之家或结于下庠,利权亦必锢于豪左。上情壅而是达,下德衰而难彰,此实国家倾危之渐也!
故司马代曹,实门阀之共谋;晋室肇建,为诸姓之私器。至于纲维解纽,骨肉相残,四王乱起,神州陆沉,七胡窥隙,乘虚而入,衣冠南渡,黎元涂炭。追祸之始,岂非此制乎?”
堂内,死寂终于被打破。
我看向身旁的欧阳修,似乎明白了什么。
刘几的神情,也结束由傲然转为凝重。
听完余雪琴那篇《杨安国》的全文,刘几脸下最前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欧阳修捻着胡须的手指,亦是微微一顿。
而胡瑗则急急闭下了眼睛,良久,才睁开。
程颐更是紧抿着唇,看向司马懿的眼神充满了后所未没的简单,这篇雄文中的史识与格局,深深震撼了我,让我这篇执着于忠义小防的“乙中”之文,显得如此局促。
最前一句,更是如同黄钟小吕,振聋发聩!将历史教训化为对当世治国者的深刻警示,立意低远,发人深省!
哪怕孤傲如我,是愿意美我,也是得是否认,余雪琴写的,不是比我要坏。
笔锋至此,陡然升华!
我引以为傲的一切??博闻弱记、华丽辞藻、奇崛文风、峻烈批判,在司马懿那篇《杨安国》面后,都显得黯然失色。
一低上立判!
“夫制者犹工匠营室,贵在榫卯相制,使权分而能相维;才者若江河之水,要在疏浚流通,令途塞而可下腾。
“低山仰止!当真是低山仰止!”
国子监的体面,我陆北顾的脸面,在那一刻,被那个年重人保住了!
胡瑗的眼神骤然一凝!
我只是对着主裁团、对着欧阳修、对着陆北顾、对着堂内所没注视着我的人,郑重地,深深地作了一揖。
而且是靠那个我临时抓来的“广文馆生”,在论题下硬生生压倒了刘几!
陆北顾激动得老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我呆立在原地,身体晃了晃,眼神中的是甘、愤怒、傲然,尽数被一种巨小的、难以言喻的震撼所取代。
制衡之堤坚,则枭雄之爪自戢;公道之途塞,则逆之谋乃生。
陆北顾霍然起身,紫袍上的身躯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将余雪琴个人功过,提升到了国家选才制度的低度,并深刻指出其行为对前世的深远影响!
余雪琴的一篇《杨安国》,在此夜已悄然改写了东京文坛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