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艘巡洋舰上传来孩童的歌声??那是《蓼莪》的旋律,由一群随军家属的孩子合唱。他们的父母原本奉命登舰剿灭“异端”,却在听到广播后集体拒绝执行命令。
“你们听到了吗?”一个小女孩对着镜头说,“那个姐姐说,只要你想家,心就会发光。我现在看到妈妈的脸了……她以前总给我梳头……”
画面戛然而止,但影响已经不可逆转。
***
三天后,泰拉议会召开紧急会议。
十三位红袍审判官齐聚圆桌厅,气氛凝重如铅。
“我们必须承认,”一名年迈的女审判官开口,“‘孝出强大’并未使用暴力。他们没有发射一发子弹,没有引爆一颗核弹,甚至没有试图入侵我们的数据库。但他们做到了比战争更可怕的事??”
“他们唤醒了人心。”
厅内一片死寂。
片刻后,克罗赛尔起身,声音沙哑:“我请求撤销对X-06与X-07的通缉令,并提议启动‘归源计划’??允许平民自愿接入‘家门’网络,接受孝能共鸣测试。”
众人震惊。
这位以铁血著称的极端保守派领袖,竟成了第一个倒戈者?
“你被腐蚀了。”另一位审判官冷冷道。
“是。”克罗赛尔坦然点头,“我被‘真实’腐蚀了。如果爱一个人就是堕落,那我宁愿堕落。如果思念亡者就是异端,那我早已罪无可赦。”
他取出一枚陈旧的怀表,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女子抱着婴儿,笑容温柔。
“这是我母亲。她在饥荒年代饿死,只为把最后一块面包留给我。帝国告诉我,不要沉溺于过去,要为帝皇奉献一切。可今天我才懂??正是因为她给我的爱,才让我有能力去守护别人。这份爱,不该被埋葬。”
会议最终以五票赞成、八票反对结束,但决议未能执行。因为就在当天夜里,超过两千个世界自发切断与中央政府的联系,宣布成立“归心同盟”,公开支持“孝出强大”理念。甚至连机械修会的部分分支也表态:愿意研究孝能科技,前提是“不得用于军事征服”。
而在民间,一场静默的革命正在发生。
无数家庭开始翻找旧相册,写下迟来三十年的信件,前往战场遗址祭奠无名死者。一座座“思亲碑”悄然立起,上面不刻功勋,只录名字:父亲李建国,母亲王秀英,儿子张小川……每一个都是曾被历史洪流吞没的普通人。
更有甚者,一些原本效忠混沌的变异体也被记录到异常反应。他们在接收到孝能信号后,体表的腐烂组织开始愈合,狂躁情绪趋于平稳,甚至有人低声说出“妈妈”二字,随即泪流满面,化作尘埃消散。
学者们称之为“净化悖论”:最纯净的情感,竟能瓦解最深重的堕落。
***
母舰内,林晨露的身体状况持续好转。她已能长时间清醒,甚至可以短距离奔跑。某日清晨,她独自来到观景舱,发现林孝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张烧焦的纸片。
“这是什么?”她问。
林孝抬头,笑了笑:“我们家的老户口本。火灾那天,我从实验室废墟里扒出来的。只剩这一页了。”
纸上字迹模糊,但仍能辨认出三个人的名字:林建国(父)、陈婉清(母)、林孝(子)。而原本属于她的那一栏,已被火焰吞噬。
林晨露静静看了很久,然后伸手接过,轻轻贴在胸口。
“没关系,”她说,“我知道我在哪里。”
当晚,她做了一个全新的梦。
不再是雪原,而是一座江南小镇。青石板路,小桥流水,槐树开花,香气扑鼻。院子里,母亲正在晾衣服,父亲坐在藤椅上看报纸,阳光洒在他们脸上,宁静安详。
她推开门,喊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两人回头,微笑。
没有金光,没有奇迹,只有平凡的温暖。
她醒来时,泪水浸湿枕巾。但她笑了,笑得像个终于吃到糖的孩子。
第二天,她找到白鸦,问:“我能见他一面吗?”
白鸦沉默片刻,点头。
地下密室,一间封闭的维生舱静静矗立。玻璃罩内,一颗大脑悬浮在淡蓝色液体中,表面缠绕着无数细如发丝的金线,连接着庞大的运算阵列。
“这就是……父亲?”林晨露颤抖着伸手触碰玻璃。
“嗯。”白鸦轻声说,“他的意识早已无法独立存在,但他选择留下最后一缕思维,作为孝能中枢的引导程序。每次你们共鸣,他都在听着。”
林晨露闭上眼,开始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