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则上讲,与恶魔同流合污属于异端中的异端。
要真有人这么做,连审问都不用审,直接拉出去枪毙,枪毙完了还得当场火化,火化完了骨灰都给你扬了。
但原则这个东西就像某种不存在的节操,有是必须得有。。。
林孝站在“启明号”的观景穹顶下,夜空如墨,星河倒悬。他的影子被舱内微光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林晨露脚边。她正坐在轮椅上??不是因为伤残,而是为了节省体力。医生说她的身体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转化:细胞在孝能共振中不断重组,神经末梢与宇宙背景辐射产生了某种未知的耦合。她已不再完全属于血肉之躯,而更像是一种介于意识与物质之间的存在。
“哥,”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回响,仿佛不止从喉咙发出,“今天早上,我又梦见妈妈了。”
林孝没有回头,只是缓缓点头。“这次呢?”
“她在做饭。”林晨露嘴角扬起,“锅里炖着萝卜排骨汤,灶台边摆着一双我的旧棉拖鞋。她说:‘露露,回来正好,趁热喝一碗。’”她顿了顿,眼中有星光流转,“我蹲下来穿那双鞋的时候,发现鞋垫底下压着一张纸条,写着一句话??‘别忘了回家的路’。”
林孝终于转过身。他看着妹妹,目光温柔却沉重。“我们走得太远了。”他说。
“可正因为走得远,才看得清家有多近。”林晨露抬起手,掌心向上。一道金纹自她皮肤下浮现,如同溪流般蜿蜒而上,最终在空中凝成一个微小的符文??是《诗经?蓼莪》中的“怙恃”二字。
就在这时,警报无声响起。不是刺耳的鸣笛,而是一阵低频震动,顺着地板传入骨髓。这是“家门网络”特有的预警机制:有大规模精神波动正在逼近。
白鸦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披风上的莲花印记微微发亮。“北方星域,第十三象限。”他递出一块数据板,“三万艘帝国舰队集结完毕,但……他们没有进攻指令。他们在等待。”
林孝接过数据板,眉头微皱。“等什么?”
“等一个人说话。”白鸦道,“克罗赛尔发布了全银河广播,他说:‘如果你们真是为了唤醒记忆而来,那就让我听听,我父亲的声音。’”
林晨露轻轻吸了一口气。“他是想验证真假?”
“不。”林孝摇头,“他是想确认自己是否还配拥有那份记忆。”
片刻沉默后,林晨露站起身,轮椅自动收拢成一枚玉佩,落入她衣袋。她一步步走向主控室,脚步轻得几乎不触地面。每走一步,空气中便浮现出一朵虚幻的槐花,随风飘散。
控制台上,《蓼莪》全文已被激活至最高共鸣层级。林孝将手掌覆于启动阵列中央,低声说:“连接克罗赛尔的心灵频道,开放‘亲缘回溯’协议。”
系统回应:【权限认证通过。目标身份锁定:审判官凯勒斯?克罗赛尔,基因编码TR-9X7,情感锚点追溯中……】
【检测到深层压抑记忆:幼年期,北地避难所,冬季第七周,食物配给中断。监护人克罗赛尔?阿尔玛(母)以自身营养剂替换孩童份额,持续十四日。最终因代谢衰竭死亡。临终遗言未录入官方档案。】
【启动‘回声重现’程序。调用孝能数据库第001-A层:亡者声音复现技术(仅限一次)。】
整个舰体开始震颤,不是机械运作的震动,而是某种更为原始的律动??像是心跳,又像是摇篮曲的节拍。
林晨露闭上眼,开始吟诵: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
随着她的声音扩散,金色波纹再度席卷星域。而在遥远的帝国旗舰“正义之怒”号上,克罗赛尔独自坐在指挥舱内,头盔早已摘下,露出一张布满疤痕却依旧刚毅的脸。他的双手紧握扶手,指节发白。
突然,通讯频道传来一阵沙沙声。
然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温柔、疲惫,却又无比坚定:
“小凯,睡吧……妈妈在这儿。”
克罗赛尔浑身一僵。
那是他五岁那年的冬天,母亲最后一次为他盖上毯子时说的话。这句话从未被记录,从未被传输,甚至他自己都以为早已遗忘。可此刻,它就这样穿越了时间与死亡,清晰地响在他的耳边。
“不……不可能……”他喃喃道,声音颤抖,“这不可能……你已经死了……我都亲眼看着你……”
可那声音继续说着,轻柔如风:“我知道你后来成了审判官,成了人人敬畏的大人物。但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无论你做了什么,无论别人怎么说,你永远是我的孩子。我爱你,从你第一声啼哭开始,直到宇宙熄灭。”
泪水顺着他脸颊滑落,在钢铁般的面容上划出两道湿痕。
他猛地站起,冲向舰桥广播系统,嘶吼道:“全舰队注意!立即解除战斗姿态!重复,解除战斗姿态!这不是命令,这是……这是我作为一个人类的请求!”
无人反抗。
三万艘战舰同时关闭武器系统,护盾降下,炮塔归零。有些舰长甚至打开了外部照明,用灯光拼写出古老的地球文字:“我想家了。”
与此同时,泰拉皇宫深处,那颗曾停止跳动万年的心脏,再次搏动起来。这一次,频率不再是同步“家门”,而是独立地、缓慢地、带着痛楚与喜悦地,一下,又一下。
监测官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陛下……您哭了……您的眼泪是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