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和西今天虽然没出什么大事,但滚下山坡那段因为速度极快,还是不免磕到过几次膝盖。
何序手机上现在也装了APP,可以实时看到庄和西假肢的压力值,她发现从六点开始,值在一点一点升高,表示那些磕碰和冷风把她的残端弄肿了。
不过离设定的报警值还有一段。
何序就不是太紧张,只自做主张等其他人都上去了才叫醒庄和西——只有她们两个的电梯,庄和西能放松一点,把重心放到右腿。
庄和西也的确这么做了,而且在进到空无一人的电梯厅那秒就反应过来了何序的用心。她靠在轿厢壁上,身体有些懒散地歪着,忽然发现何序耳朵上的蚊子包已经消肿了,只剩下一个明显的红点,和……
吻痕在形态学上极为相似。
“和西姐,晚饭你想吃什么?”何序放好东西从阳台绕过来,问正在喝水的庄和西。
庄和西闻声侧身,倚着旁边很有格调的小吧台:“我的食谱不都是你直接定的?”
何序:“今天不一样。”
庄和西:“哪儿不一样?”
你哭了,还磕到了腿,情感受损,需要安抚,否则那些破损的情绪会堆积在你心里,一天比一天多,一天比一天重。
……现在已经很重。
所以需要尽快安抚,至少让它维持原状,不会更重。
而按照她所知道的普遍的文化认知逻辑,“吃”就等于“安抚”,譬如小时候的她,不管磕了碰了,只要一哭就一定会有罐头和糖吃。
没有准备的回忆让何序心里坠了一下,眨掉眼睫上灯光,回庄和西:“托和西姐的福,我提前了下班三个小时,肯定要报答你。”
庄和西:“再编一个试试。”
何序:“……”
被拆穿了。
何序尴尬地挠了挠耳朵。
庄和西垂眼晃着杯子里的水,情绪难辨:“觉得我和这只玻璃杯一样,磕不得碰不得,随便一点什么就会状况频出,你同情我了?”
“不是。”何序脱口道。
庄和西抬眼:“那是可怜?”
何序惊觉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有点后悔,连忙调动思绪想补救办法。
半晌,何序思忖着说:“是心疼。”
庄和西晃动杯子的动作停住,一道极亮的光折在何序手臂上。
何序话匣子开了缝,后面的再往出蹦就容易多了,她看着庄和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些深的目光说:“我想哄哄你,但怕话说不好让你多想,所以……”
骗你?
这话也不好听。
何序心虚地避开庄和西的注视,换了个说辞:“所以胡编了个理由。”
不还是骗子。
何序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想着哪天她死了,一定要给后人留下一句经验之言:别骗人,否则一辈子都要踩着满地的窟窿,轻则崴脚,重了坠落。
正当走神的时候,何序左眼忽然撞进来一道亮光,她无意识闭了闭眼睛,看见庄和西用杯子折出一道光在她脸上,说:“哄?”
何序:“……嗯。”
庄和西:“你当我今年几岁?”
何序对这个问题很有经验,她以前问Rue姐要零食吃的时候,Rue姐都要先假装嫌弃地问她一句“今年几岁”,然后再给她,言下之意“你已经过了吃零食的年纪”,横向对比庄和西,她的意思应该是“我已经过了要人哄的年纪”。
这话要是回答不好,可能就被拒绝了。
何序思绪飞转,镇定地说:“和我一样,二十多。”
没错吧。
她二十一,和西姐两个多月前刚过的二十九岁生日,那不就是和她一样,二十多?
何序觉得这么算没有一点问题,庄和西是第一次听到一头一尾的二十多。她把杯子放在吧台上,用那只手托着下颌:“那一样大的你,给我点同龄人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