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序嘴唇一动,声音都在抖:“……说什么?”
声音沙沙的,磨蹭着紧贴的嘴唇。
“随便。”
“……和西姐,腿是不是很凉?”
“嗯。”
“继续说。”
“疼吗?”
“嗯。”
“不要停。”
“和西姐……和西姐……”
……
说到腿部的肿胀和冰冷得到缓解,身体变得燥热不堪时,庄和西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不见丝毫药物控制下的迷蒙涣散。她始终只是贴着的嘴唇微微张开,接着抿合。
何序眼前闪过大片雪花噪点,发软的身体像被抽走了魂和骨头。
那种感觉一闪而过,很快被庄和西高到异常的体温拉回正轨。
何序动作迟缓地攥了攥双手,伸手摸在庄和西额头上。
她把昝凡之前的话记得很清楚——庄和西每次被人发现腿的秘密都要大病一场,像是要用持续的高烧把痛苦焚毁一样,一边折磨一边自愈。
何序摸着庄和西的额头,猜测今天的假肢错位可能多多少少还是撞到了她虚假的坚强,所以她生病了。
没事,她包里有退烧药。
何序收回手就要去拿。
身体一动被抱得更紧,而且抱着她的人隐隐有些发抖。
何序就不敢动了,继续叫庄和西,继续被她贴着脖子。
很奇怪,昝凡说和西姐发烧一定会烧够两天,今天怎么一会儿会儿就退了?
……好事好事。
何序想着快速退烧庄和西就不用遭罪了,顿时心里一喜,叫她叫得更加主动。
雪夜里低沉绵长的风持续唱着那首耳熟能详的催眠曲。
庄和西贴着风雪里那片一直和自己说话的脖子,做了一个梦,梦里常年被困于深冬的残端冻着冻着,忽然遇见了春天。
春阳是暖的,融化她,春草是软的,拥抱她。
她躺在春天的怀抱里,泪流满面。
很荒唐的梦。
梦都不敢梦的梦。
庄和西自嘲地笑笑,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距离比较远,她够不到想侧身的时候,猛然发觉左腿沉甸甸的无法挪动。
一瞬间,记忆回笼,她想起昨晚。
何序抱她上床,拍她身体,叫她名字,她睡过去之前没有允许她真把手伸进她的裤腿。
可现在,她正严丝合缝抱着她膝盖。
庄和西瞳孔里的平静迅速崩裂,地动山摇,被人触碰残端引发的复杂情绪有千百种——愤怒、恐惧、羞耻、抗拒、无助、失控感、尊严丧失感……
庄和西在强烈的眩晕中伏趴下来,手指紧紧抓着床单。
这个动作为她提供过无数次忍耐的力气。
她惊涛骇浪似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一片片,把梦里的春天移植到了此刻无法挪动的残端。
……很柔软,很温暖,离疼痛很远。
庄和西目光游离、恢复,一开口,声音微颤沙哑:“何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