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开始就是错的。
何序徒劳地望着模糊虚空,眼泪滚烫,身体却冷得像冰。
庄和西则像是被春日解封的冰川,柔情似水地拥抱着何序,在她耳边轻哄:“一直都是你的。”
“……”幼兽停止哀嚎,木讷地望着萤火在荒草地上驻足。
庄和西轻笑着偏头吻她泪湿的鬓角:“你能看到的,你想要的,全部都是你的。”
“……”染满寒霜草露的肉爪试探着靠近那团闪烁的微光。
庄和西抬一抬手,微光迅速复制、蔓延,覆盖整片荒草地。
被遗弃的孤独和恐惧就被照亮了。
庄和西站在光亮中央,一字一句:“何序,我和我有的,全是你的。”
何序泪水满溢的眼睛眨了眨,抓着庄和西的手臂嚎啕大哭。
那个瞬间,成千上万点萤火从草缝里飞起,扑簌簌,像银河从深空坠落,恢弘盛大,震耳欲聋。
何序灵魂剧烈震颤,第一次感觉到了那么深,那么满的谷欠望侵袭。她无助地抓着庄和西的手臂,身体上弓到极致,头后仰着,明明嘴唇大张、喉咙通畅,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庄和西另一手托着何序的脊背,身体紧紧契合她的弧度:“现在还想走吗?”
何序陷落在这个瑰丽浩瀚的虚拟世界里,理智和克制被禁锢于现实,她就能放任地在美梦里做她想做,说她想说——身体拧动,更深地没入;喉头翻滚,沙哑地承认:“……不想。”
“还要走吗?”庄和西低头在何序唇边。
何序声贴着她耳朵:“不走……打死都不走……”
尾音震颤间,盛大的情谷欠在酒精和黑夜里轰然绽放,一直炸到天明。
人潮渐渐在街头汹涌,房间里人缓缓陷入沉睡。
下午三点,何序独自从庄和西床上醒来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地坐起来,回忆昨晚——模糊不清;回忆昨天——历历可辨。
想到几个小时候就会彻底离开这个房间,离开这座城市,何序难过地捂住胸口,发现心脏空沉死寂,像洪水退去后的荒原,只剩一望无际的泥泞荒凉。
何序默不作声地忍耐着,在床头枯坐半晌,下床回来自己那间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的卧室。
衣柜门拉动无声。
何序看着整整齐齐堆在角落的衣服,和很久之前的某次一样,手指怼着沉重的嘴角,在脸上怼出最灿烂的微笑,然后蹲下去,一抱一放,一合一拉,她荒唐如梦的一年遽然落幕。
快得都反应不过来。
那就感受不到太多不舍……
了吧。
何序在眼泪流下来之前匆忙跑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把自己收拾干净,出来找庄和西。
她挽了头发,卷着袖子在做巧克力。
何序看着她那副居家舒适的打扮,像是看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
一直以为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明星来着,不懂家务,不会做饭,哪曾想,她做好放在桌上的巧克力比她在超市里见过任何一款都要漂亮。
这世上似乎就是有一个最好的庄和西。
她回来了,现在就站在她面前。
她却在口袋里装着一纸离职证明,准备永远离开鹭洲,离开她。
……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遇到这样一个人。
身体里已经消失的泥泞荒凉感去而复返,比之前更强烈,何序用力咬了一下牙关,让自己尽量平静地走到流理台对面站着,说:“和西姐,我辞职了。”
庄和西维持了一上午的笑容消失,巧克力酱在她手指上迅速变冷凝固。她慢动作似的垂着眼眸,把嘴里那半口甜腻的巧克力咽下去,脸上笑容恢复:“理由。”
何序说:“我的合同只签了一年。”
庄和西:“续约。”
何序:“不想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