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旋有一搭没一搭喝着饮料,忽然想起今天和一位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聊天,她说的那句“和西这次稳了”。
禹旋一个激动坐起来,身体前倾:“姐,你知道李老师今天夸你了吗?”
庄和西:“不知道。”
禹旋:“她说你这次稳了。”
庄和西吃饭的动作微不可察顿了一下,想起自己三次入围,三次以一票之差落选。
每当那个结果被公布出来的时候,她要说不失落不是不可能的,她的目标性太强,每一次和奖杯失之交臂对她来说都要承受比旁人更大的压力。她还必须马上调整心态,心平气和地去为下一次做准备。
那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
她会剧烈腿疼,被动回忆自己在庄煊那件事上犯下的错误,枯坐一整夜。
她记得前几次的失败被公之于众之前,也有很多人说“这次肯定没问题”,“这次要不是和西,我把头割下来当球踢”,最后谁的话都没有成真。
那这次……
天知道结果会是什么。
也许每次差的那一票就是上天对她的惩罚:让她看见触手可及的希望,但不给她希望成真的刹那。
毕竟,反反复复的折磨是惩罚一个人最好的办法。
庄和西经常有走神的时候,何序知道她是在发呆,所以从来不打扰她。
像今天这种沉浸于心理活动的情况,何序很少见到。她就坐在庄和西旁边,和她胳膊挨着胳膊,嘴里含着她吃过的蛋糕,能清楚感觉到她身上那股不明显的气势低压和情绪波动。
何序联系禹旋刚才的话,很快就猜到什么。她捏了一下叉子,嘴里甜软的蛋糕无缘无故变得苦涩。
“和西姐。”何序的声音好像粘了蛋糕,显得绵软。
庄和西一听就笑了,心潮里那些起落不歇的部分迅速变得缓和平稳。她转头看过去,勾着嘴角静待何序下文。
何序也听出自己刚才那一声的异样了,她不太好意思地把喉咙里的蛋糕吞吞干净才说:“你一定会拿奖。”
不说这次,只说一定。
那就是不设希望,何谈失望。
不设希望,又很坚定。
那就是既笃定她一定能行,又不给她太多压力。
庄和西想,未来遥遥无期的时光和无数次的失败里,或许她不用再靠回忆疼痛去给自己继续坚持的动力了,或许上天打盹了,从松开的手指缝里露出来一个补丁打在对她的惩罚上,她还是不会太好过,但也不必再觉得,那种难过是独自枯坐在黑夜里的折磨,而是——
两个人,朝着同一个目标。
庄和西抓住何序的手腕,把叉子上那层没吃干净的蛋糕抿紧嘴里,接着偏头,将交融的甜腻完完整整吻进她嘴里,低声说:“到那天了,乖乖在台下待着别乱跑,晚宴的蛋糕水准很高。”
是吧。
可那要至少两年的时间。
何序生理吞咽的动作随着庄和西话音的落地倏然顿住,庄和西就能继续停留在她不闭合的唇间。
甜蜜在交融,苦涩在蔓延。
禹旋垮着脸在发疯:“啧啧啧,我拿奖杯,你吃蛋糕;我在台上享受自己为自己赢得的荣耀,你在台下品尝我为你赢得的甜蜜。啧啧啧,齁死我算了,受不了一点。”
禹旋草草两口扒完饭,午觉都不睡了,直接走人。
留下何序和庄和西,一个靠着沙发双眼紧闭,快被堵在心脏里的东西胀破,一个连深睡都嘴角上扬,享受舞台、奖杯、鲜花、掌声和台下之人永远不会错位的注视。
何序一动不动地靠了几分钟,身体一歪倒在沙发上。她太困了,闭上眼睛没几秒就沉沉陷入昏睡。思绪则被空调徐徐的风推着,乱七八糟一会儿是庄和西亲她,一会儿是她心慌躲她。
两点,闹钟毫无征兆响起来。
何序被惊了一跳,倏地睁开眼睛,听到已经清醒的庄和西说:“继续睡,下午我应该没什么事情找你,睡醒了自己在车上玩。”
何序按捺着快撞破肋骨的心跳,声音发哑:“……好。”
庄和西笑了声,撑着沙发起身。
“咔。”门在眼前被推开。
站在包厢窗边的昝凡立刻收起手机,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姿态,很谦卑地迎上去同来人打招呼:“裴总,十多年不见,您的风采更胜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