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她早就生气了。
很大的气。
果然下一秒,被拨向何序的兔子耳朵突然受到按压,深深嵌入何序胸前薄弱的皮肉里。
真实感拉满的针刺。
何序呜咽一声,全身紧绷抽搐,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视线模糊成一片水雾。
庄和西手臂依旧搭在腿上随性地垂着,笑容依旧温柔,神色依旧温和,像是逗养小猫一样,手指抵着嵌入何序皮肉里的兔子吊坠,深压一下轻按一下。
那里只有很薄一层皮肉,兔耳朵上的凸起又那么尖锐,几乎是毫无保留刺向何序的骨头。
每一秒都像钝刀在凌迟。
无法摆脱的寒意在血管里迅速蔓延。
一天天守护着何序长大的兔子耳朵终于刺破皮肉那秒,何序看到过去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所有的碎片都映照出同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它被温柔地抚摸着。
脖子里的吊坠被解下来扔在地上,已经被卖掉的项链被掏出来拿在手里。
庄和西宽容又耐心地帮何序戴回去,挑出被项链圈住的头发,笑着将流动的红色宝石压在何序胸口渗血的伤口上,说:“以后戴认真点,再不值钱也是别人送的东西,你说是不是?”
“你看,你送我的玫瑰,我就有认认真真养着。”
庄和西解锁手机,将点亮的主屏幕对着何序。
“我让人把它做成干花了,它会永远盛开在我们家里。”
“喜欢吗?”庄和西问。
何序眼里只有恐惧,只看到它永远都只能待在密不透风的玻璃囚笼里,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好。她的恐惧和沉默迅速冰冻庄和西的目光。
手机屏幕自动熄灭那瞬,暴雨里的狂风折断树枝,压断了电线,整个城中村陷入黑暗。
庄和西在黑暗中开口:“这个也不喜欢?”
何序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像是脑子里有一根弦被绷到极限,即将断裂,她失控地抓住庄和西大声哭泣:“求你了和西姐……你别这样好不好?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没有办法啊,我没有钱,没有能力,我又不敢逃,不敢跑……”
“不敢逃?”惊慌无措的声音被穿透力极强的低压打断,“不敢跑?”
何序一愣,清楚感觉到那背后濒临爆发的怒气。她双手僵硬发抖,突然惊醒了一样松开庄和西,踉跄着爬起来往门口跑。
跑出去一步就被抓回来甩在墙上,冰块一样寒凉无情地手指挑开她的衣服,攻击她的身体。
何序浑身痉挛,漆黑阴湿的世界在不适和疼痛中粉碎成沫,唯有痛觉是刺目的猩红,占据了她全部的感官频道。她手在空中抖了几下,卡顿着,抓住庄和西的袖子。
“好痛……”
“这就痛了?那我呢?”
知道一切的开始都是基于谎言的时候,她不痛?
一而再再而三地找理由原谅,给机会反悔,她却始终坚定不移要走的时候,她不痛?
被毫不犹豫放弃的时候,她不痛?
给了肯定答复又在天亮之后出尔反尔的时候,她不痛?
额头生生在方向盘上撞到出血的时候,她不痛?
腿快疼死了还要强装无事坐在车里,看她怎么用最果决的态度、最廉价的方式把她最值钱的东西、最丰满的心意卖掉的时候,她不痛?
她要怕痛,十六岁那年就死了。
她不喊痛,把她弄成这样的人哪儿来资格喊?
“何序,天才刚黑,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帮你戒掉爱说谎的毛病。”
庄和西俯身在何序耳边,吐字潮热、声音冰冷、语言阴寒锋利,各种极端的反差混合在一起,何序更加紧绷僵硬难以适应。她像是被硬生生劈开了一样,疼得连呼吸都在颤栗。
那种疼导致她连基础生理都在抗拒本能反馈。
那对庄和西,她就再拿不出一点往日的热情柔软,只剩全然纯粹地排斥。
庄和西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