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打开,里面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胡代和司机交换一个眼神,前者离开,后者站在旁边等着。
过了差不多五分钟,陷在后排阴影里的裴挽棠终于动了一下身体。她下车的动作很慢,胡代余光扫过去的时候,看到她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疲惫。
胡代步子微顿,早就在嘴里准备好的话滚了滚,没有马上开口——有护工守着,何序一时半会儿出不什么事。倒是裴挽棠,她腹部挨的那一刀因为每天寰泰、东港两地跑,始终调理不过来;加上她刚回寰泰,各项业务不熟,需要付出比别人多出数倍的努力,才能勉强支撑起“寰泰继承人”这个被无数双眼睛紧盯的身份。她一直在试探自己的精力和体能极限。
客厅里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裴挽棠闭着眼睛在沙发里靠了一会儿,身体忽然像是失去支撑能力一样,毫无预警地向左侧瘫软下去。
胡代眉心蹙起一道细褶,立刻上前接住裴挽棠,将她缓缓放下:“小姐,要不要吃退烧药?”
裴挽棠披在身后的长发滑下来,半遮着脸:“不吃。”
“她人呢?”裴挽棠紧接着问。
胡代拿靠枕的动作只是停顿了一个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的短暂时间,裴挽棠就睁开了眼睛。
眼底寒光凛冽。
胡代站直身体说:“房间。何小姐这几天的胃口不怎么好。”
“不怎么好是怎么个不好?”沙发上明明已经不舒服到极点的人坐起来,脸色一沉,立刻变成了那个一出现就在寰泰27楼大杀四方的新裴总,“胡代,你跟在我妈身边的时候也这么说话?”
胡代:“何小姐这两天一直没有吃饭。”
裴挽棠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我把她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看着的?我记得打电话给你那天,你说你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
裴挽棠的话已经开始重了。
胡代没有反驳,继续道:“何小姐身体没什么异常,不吃饭是心理问题。”
裴挽棠:“你意思,我把她逼成这样的?”
胡代:“。”
裴挽棠起身,一改方才步子虚浮、脸色惨白的虚弱状态,阔步往出走。
胡代以为她要上楼亲自处理何序不吃饭的问题,但以何序现在的状态,明显很难接受什么激烈的冲突。
胡代快速跟上去一步,想替何序说话。
没出口就按捺住了。
胡代看了眼往厨房方向走的裴挽棠,不远不近跟上去。
之后半个小时,厨房里上上下下噤若寒蝉,只有胡代面不改色地挽了袖子,在一旁给裴挽棠打下手。
裴挽棠的精神很不好,但熬的那一锅粥没让任何人插手——胡代的存在,仅局限于为裴挽棠递送东西。
胡代在上楼之前,提前通知护工把卧室门打开。她端着粥,等裴挽棠换好衣服了,和她一前一后进来卧室。
何序还在窗边的角落里蜷缩着,整个人陷在阴影里,看起来死气沉沉,连呼吸都好像停止了。
裴挽棠一身冷漠走过来,踢了脚何序小腿:“起来。”
何序一动不动。
卧室里的气氛低压到护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辞工不干。
“听见没有?起来。”
“……”
裴挽棠没什么耐心地蹲下来,拧着何序的脸把她硬掰过来,舀了一勺粥往她嘴里塞。
何序刚开始没什么反应,热粥滚过被咬破的舌尖带来强烈刺痛时,何序咬紧牙关往后躲。
“砰!”
裴挽棠顺势将何序压在墙上,手掐住她的下颌。她咬得越紧,裴挽棠掐的动作就越用力,最终硬生生把她牙关扳开,在她没有血色的脸和下颌上留下几道鲜明的指印。
护工于心不忍,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想说话。
被胡代不动声色伸出去的手挡在原地。
卧室里只剩下何序痛苦的拒绝和瓷勺与碗碰撞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