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算了,不和你纠缠了。
我至少扯掉了一经戴上就没什么两全办法摘掉的手链。
它现在带着断痕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何序看了它一会儿,也侧身躺下来,安安静静等四周凶猛的火扑烧上来。
她原本没打算用这种方式。
毕竟妈妈和姐姐的离开都和火有关,她挺介意的。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要出门就一定有人明里暗里跟着,卧室里也找不到刀子,只有这只打火机好像能派上用场;但是细心的是,她烧的都是远离床的东西,只允许自己窒息,不能烧伤。
她没钱,烧伤了没办法治——那边看病花钱的吧?
何序不知道,只扭头看着脸旁边的手链:兔子兔子,委屈你了啊,要和我一起死在她的床上。
何序笑了笑,视线从手链上挪开,抬手摩挲着打火机上的弯耳朵兔子,像是摩挲着妈妈打给她的兔子吊坠,心绪越来越稳,心跳越来越静,意识随着越来越慢的动作逐渐变得模糊。
她闭上眼睛,无声道歉:“对不起啊谈茵,我连你也骗了。”
也不算?
死亡也是“走”的一种方式吧。
我知道和你想的很不一样,你哪天听说了一定会很难受,但是我选来选去还是觉得自己更喜欢这种彻底直接的方式。
我很少为自己要什么,这次就让我任性一下吧,你可以生气,但生气过后千万千万要原谅我啊。
这是天大的好事。
何序扬扬嘴角,笑得格外开心。
接到胡代的电话,听见何序给自己做了午饭的裴挽棠正嘴角上扬,在回家的路上疾驰——谈茵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她等不及胡代送饭过去。
……为什么窗缝里有烟?
“吱——!”
刺耳的刹车在楼下响起。
园艺师和胡代快步走到车边,前者牙齿紧咬到腮帮凹陷,后者声音像绷到极限的弦,每个字都带着清晰的颤音:“何小姐在卧室……火烧起来了……”
第64章
裴挽棠耳边空白如静音,从车里下来的时候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胡代连忙伸手扶住裴挽棠,语气罕见得焦灼不安:“小姐,你先别着急,小陈她们已经在想办法破门了,消防也马上赶到。你先在这里等一等,里面太危险了,火……”
胡代话到一半,被裴挽棠一把挥开。
裴挽棠大步往里跑,眨眼消失。上楼那一路她腿磕到过什么,踉跄了几次,完全没有感觉。脑子里全都是十七年前,自己在剧痛中转头,看到庄煊被变形的车子挤压得支离破碎的画面,惨烈恐怖,时至今日她一想起来也还是会浑身发凉,被那种拼命想救她,想把她拖出来,却因为腿被卡住挪动不了分毫的无力感包裹、穿透,整个人喘不上气。
所以她很少回想。
现在脑子里全是。
她不敢想象等会儿看到的何序会是什么模样。
那么大的火,她被包围,现在难受吗?痛苦吗?还有呼吸吗?还能看出本来面目吗?
还是和庄煊一样……
连国内最好的遗体整容师也无法将她还原到那个白白净净,比猫还可爱有趣,喜欢强调“我属兔”的,她能认出来的样子。
裴挽棠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里因为何序正在失去控制产生的浮躁、因为她正在迅速从自己世界里退离导致的不安被冻冰,再被从卧室门口传来的一声声重击击碎,碎片化作滔天恐惧将她的冷静迅速穿透。
“砰!”
门被撞开,氧气灌入,火舌猛地一缩,随即如狂兽般暴起,焰浪翻卷着扑向已经被包围的床。
裴挽棠急喘着扶住门框,凌乱发丝贴着她面如死灰的脸。她透过浓烟和大火看到何序完好无损,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生气;她在相识的第一个情人节送她的玫瑰已经彻底死在床头柜上;她和她送她的两只兔子一起躺在她的床上,很乖地,躺在那副永存于拼图里的自由和花海上。
那副拼图原本被她扔掉了一块,她趁她熟睡在深夜的草地里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
她就以为终于完整了,天亮之后,她们还会继续。
现在……她用她的爱,焚烧自己,焚烧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