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挽棠听了一会儿听不清楚,侧身将耳朵凑在何序唇边。
一瞬间,透着病气的哄热伴随着急促呼吸,争先恐后往裴挽棠耳道里钻,她低烧渐渐变成高烧。
又在听清何序口中叫喊着的名字那秒,陡然冰冻。
“方偲……东港……方偲……家……方偲……方偲……”
吐字的潮热还在不断往裴挽棠耳道里钻,她维持侧耳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定格。肺部越来越明显的哮鸣音和何序的声音交织着,诡谲的黑暗爬进裴挽棠深不见底的瞳孔,再狂烈的风浪也在一瞬间销声匿迹,像死水一样沉寂,浮着从天台坠落后,四肢扭曲的方偲。
她死了。
东港没有谁的家了。
没有了。
方偲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
裴挽棠想不顾一切把这些话喊出来,让何序清醒清醒,话到嘴边被一声突如其来的抽泣砸碎成粉末,融进裴挽棠死水一样的瞳孔里。
她撑起身体,俯视片刻泪流不止的何序,一开口,声音前所未有得温柔:“嘘嘘,这里是鹭洲。”
“东港……”
“这里才是你家。”
“家……”
“我是唯一的亲人。”
“方偲……”
“没有方偲!”
陡然拔高的声音吓得何序浑身发抖,她停止呓语,但怎么都醒不过来,越是挣扎眼泪反而流得越凶,一道道滚进头发里,裴挽棠觉得自己被拖入了冰冷漆黑的水底,连最基本的都呼吸都变成奢望,她在窒息里失控,在失控里找寻残存的理智,完全相悖的情绪让她的声音压抑到难以分辨,如此,她才敢开口。
“她不会回来了,你懂不懂?”
“……”
“这世上只有我是你的。”
“……”
“只有我。”
“……”
“嘘嘘,我们就这么耗这吧,耗到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
“我不死,我们就得相爱。”
“……”
今夜夜也疯狂,三点还是朗月高悬,四点就突然瓢泼大雨。
裴挽棠醒来之后反悔了,没有把何序交给别人照顾,好像没有第三个人从她嘴里听到方偲的名字,这个人就不存在,她依然只是她的。她自欺欺人地照顾何序满七天,医生说差不多了,仪器被带走,卧室里恢复她原本的样子。
裴挽棠给何序擦了脸,喂了水,从卧室里出来。
胡代一直在外面守着,见她出来立刻上前一步,站在离裴挽棠很远的地方:“小姐。”
裴挽棠戴着口罩,看不清脸色:“让厨房做点营养易消化的东西给她。”
胡代:“好的。”
胡代抬眼看着裴挽棠,想说点什么。
裴挽棠先她一步:“我处理点工作,午饭不用叫我。”
“小姐……”胡代欲言又止。
裴挽棠已经转身离开,腰背笔直,脚步稳定,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停顿片刻,毫无征兆晕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