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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颅（第3页）

这是宋虞第二次看见屠城的景象，第一次是她刚穿越到此，看见整个安邑沦为尸山。当时的宋虞只觉得恶心恐惧，但如今她站在武原城前，脚上却仿佛有千钧之重，让她迈不开腿。

她作为罪人被钉在原地，每走一步，都是凌迟。

缓缓抬头，阳光刺得宋虞眼睛发涩，但她还是睁着眼，直视城楼中央，高悬着的头颅。

一条绳子系住血污脏乱的头发，被斩断的脖颈处，有黑血凝固，耳朵和鼻孔爬满了虮虱和蛆，果蝇嗡嗡地缠绕在她周围。

宋虞的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生前熏香佩囊连一只花虫都害怕的人，死后却被虮虱爬满头颅。

不敢再细想，宋虞深吸一口气，走上城楼，双手颤抖着将绳索解开，再撕下衣料将那颗头颅包裹起来，抱着它走进城内。

昔日一碧万顷的碧波湖，此刻湖面上飘满了浮尸，尸体被泡得肿胀，看不出面容，碧绿的湖水被尽数染红，腥臭难闻。

原本飞檐勾角，琉璃覆瓦的天宝楼也被付之一炬，只剩下一堆焦土，和伶仃的柱干，依稀可以瞥见当年的风貌。

街上更是惨不忍睹。蛆攀附在露出的肠子和内脏上，果蝇停留在没有主人的断臂和残腿间，宋虞胃里一阵翻涌，她找了个墙垣，便呕吐起来。

吐完后，她一手牵着小黑，一手抱着温稚的头颅，沉默地走在这座炼狱之中。

离开武原时，宋虞回头看了一眼这座死城，随后跪了下来。

烈日勾勒出宋虞的挺直的脊背，宋虞举手，“我宋虞对着武原的所有亡魂发誓，总有一天，我会替你们手刃仇人。总有一天，乱世中无辜冤死之人，会得以昭雪。”

说完，她起身，决绝地走进了烈日之中。

日夜兼程，三日宋虞便回到了羡城。羡城依旧闷热，乌云密布，天色沉沉。

魏蓁再见到宋虞时，宋虞的脸颊清瘦了许多，眼中布满血丝，眼下带着浅浅的淤青。

魏蓁给宋虞到了碗水，宋虞像是在沙漠中渴了几日的人，拿着碗一仰而尽，水渍滴落在衣襟前，她也毫不在意。

胡乱擦了擦嘴，宋虞哑着嗓子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这时孟婉走了进来，她看见风尘仆仆的宋虞，难得没有说她，只问道，“你手上抱着的，是什么？”

沉默半晌，宋虞才缓缓说道，“是温稚的头颅。”

屋内一时沉寂。

魏蓁刚要说话，却被孟婉止住，“把东西放下，先吃饭再说。”

宋虞站着不动，她垂下眸说道，“军情紧急。”

孟婉瞥了她一眼，“再紧急也要先吃饭。”

命人将温稚的头颅安放好，宋虞被孟婉按下来用膳。

自从离开武原，宋虞便一直没有吃东西，只要想到那些累累白骨，她就恶心地想吐。

孟婉似乎早有所料，她并没有准备丰盛的菜肴，只是清粥小菜，宋虞勉强自己吃了一点，便停了筷，不再吃了。

擦了擦嘴，宋虞再度开口，“现在青州是什么情况？”

魏蓁看了一眼孟婉，随后对宋虞说道，“此前为了对抗萧宁，钟离带走了五万人马，如今下落不明，而赵成玉被楼珂缠住，裴若望要牵制莫寒，青州现在守城军只有五千不到。”

宋虞皱眉，情况比她想象得更糟糕。

“萧宁有十万军队。”

“守城的话，可以坚持多久？”

孟婉问魏蓁。

魏蓁顿了顿，“以羡城目前的存粮，可以坚持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