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翰心中叹了一口气,只有他此刻最明白陈于陛的心境。
皇帝对自己情深义重,张居正同样是自己的举主,偏偏又有纲常这万世之法在上。
其中痛楚,实在难与外人说道。
张翰稍微移开衣袖,便恰好迎上了皇帝失望的眼神,心中没由来一慌。
朱翊钧当然很失望张翰对夺情之事的不满,本就在意料之中,他失望的地方在于,没有发生意料之外的事一一儒家纲常,真就这般顽固?
朱翊钧的目光扫向抽嘻的陈于陛,掩面羞愧的张翰,犹豫的陈吾德,欲言又止的王锡爵他摇了摇头,诚恳道:「好,既然卿说到这个份上,今日便分辨个彻底!」
不止他一人,其馀文臣,脸上各有异色。
陈于陛停了哭声。
王锡爵丶张翰等人,纷纷关切看来。
陈有年忍不住扯了扯许孚远的衣袖。
朱翊钧并未回应陈吾德的追问,而是转头看向申时行。
他见申时行正在打补觉,不由放大声音呵道:「吏部申时行何在?」
申时行一个激灵,下意识走到皇帝近前:「臣在。」
朱翊钧面无表情:「传朕的口谕,中书舍人拟制,你来替朕拟票。」
「大学士张居正夺情之事作罢,准其扶棺返乡,按制守孝三月!」
话音刚落,方才略有放松的朝臣,再度皱起了眉头。
什麽叫按制守孝三月?
真把首辅当副皇帝了?
御史谭耀高声提醒道:「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陛下,守孝当是三年。」
朱翊钧无动于衷。
申时行心领神会,转过身去高声道:「谭御史或许还不知道,南郊祭祀前,吏部张贴了今年考又钦天监的人员名录。」
群臣面面相。
一众朝臣终于反应了过来。
陈于陛与张翰从各自眼神中都看到了惊讶与无奈。
陈吾德摇头自嘲一笑。
陆光祖愣然失语。
赵锦眼皮一跳。
申时行尽职尽责,朝着呆愣的谭耀,解释道:「国朝定制,凡三年丧,解职守制,纠掷其夺丧匿丧丶短丧者。」
「惟钦天监官,洪武十九年,太祖令不守制,翌年,许奔丧三月复任。」
「所以,元辅当守孝三月!」
群臣看着申时行侃侃而谈,心中充斥着荒唐之感,
这道太祖皇帝订立的成法,朝臣自然知道。
只是当朝首辅考取钦天监这种事,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一钦天监以往都是世袭,如今开科双官根本没反应过来。
群臣或恍惚,或齿冷,或释怀。
便在这时,突然一阵断断续续的笑声响起。
却是还未离去的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