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齐抬头看去,只见皇帝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处,正迈步拾级而下。
一干堂官瞬间收敛了多馀的神色。
张宏与蒋克谦立刻凑到楼梯处躬身候着。
侍卫们仍旧目不斜视,只方才架人的左右,顺势将王象晋放下,站回了门外。
王之垣看着被扔回地上的儿子,不由心头一紧。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皇帝一眼,奈何皇帝无论是语气,还是此刻的神情,都显得很是温和,完全分不出是在阴阳怪气,还是真的不以为意。
「陛下。」
「陛下。」
一干朝官丶内臣,乃至涉案的士人,不约而同下拜行礼。
王锡爵小心翼翼观察着皇帝的神色与僧道丶太监随手杀之不同,眼前的士人们虽然也犯了些错误,但最好还是能网开一面。
只是也不知道皇帝此时是不是正在气头上,让王锡爵有些不知如何求情。
礼部尚书汪宗伊,与礼部侍郎何洛文对视一眼,都有些蜘的模样。
劝皇帝开恩吧,总觉得皇帝平白无故受这委屈,有些说不过去。
不劝吧,皇帝杀戮士人,同样也是要命的名声。
王之垣心中叹了一口气,却是抢先一步开口道:「陛下,这七人便是方才河堤上干犯朝政,妄议君父的士人。」
朱翊钧缓步走下楼梯,将众人的神色和反应收入眼底。
要不怎麽说学生在舆论场上有先天优势呢。
即便都当着面骂他了,这些朝臣还是一副生怕他一怒之下要杀戮士子的模样。
也难怪何心隐这厮自己跑了,留下几个学生。
朱翊钧心里想着,摆了摆手,示意一干朝臣起身。
而后又看向正在行礼的士子,假作异道:「汝等都指着朕的鼻子骂了,现在倒是做足礼数了。」
除了被父亲殴打的王象普以外,其馀士人倒是全须全尾站着。
众多士子之前在岸堤上有多麽热血上涌,此时就有多慌乱。
几人面面相,一时没有不止该起该是该拜。
这时,一名士子突然上前一步,高声回道:「陛下,我等只是当面进谏,虽然逆耳,却绝非辱骂君父!」
这个姿态拿捏得很到位。
比起辱骂君父的罪名,义愤谏言显然更合适一点,也更能得士林支持。
朱翊钧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是监生?」
太学生,尤其是年轻的太学生,最容易脑子一热,就击时局。
到底有几人借题发挥,几人被人做了枪使,就得好好分辨了。
那士子一板一眼回道:「回禀陛下,学生赵南斗,万历四年中举,前年入国子监修习。」
朱翊钧皱了皱眉头。
赵南斗,这个名字也有点熟悉的感觉。
回忆了片刻后,他才想起来,好奇追问道:「你与故吏部考功司郎中赵南星是何关系?」
赵南斗顿了顿,老实回话:「陛下,故吏部考功司郎中赵南星,是学生的大兄。」
朱翊钧忍不住喷了一声,看来都是有跟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