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暗中隐匿,什麽诡寄他人名下,谁看着?谁去查?
总不能让内廷丶外朝互相查吧?内廷才多少太监,外朝多少官吏?
科道官亦或者吏部?那不是英雄查英雄,好汉查好汉麽?
到头来恐怕也不过是官吏们说多少就是多少,做做样子而已。
这时候,一名方才一直沉默着的学生,突然开口道:「也不必这般悲观,报纸上拆分新政,年年都说,走一步就有一步,总好过原地踏步,我向来以为在理,做了总比不做好。」
「再者,今上此举哪怕徒有其表,仍旧是善莫大焉,足以彪炳青史。」
这位显然学业不差,二十出头的模样,头发却白了不少。
同行的几名学生闻言,纷纷朝他看去。
其人斟酌片刻言语,缓缓开口道:「开国至今,甘愿自缚手脚为公天下作筏的皇帝,还是头一遭。」
「此事一旦定制,当可正法统,哪怕功不在当代,亦不失为祖宗成法,利在千秋。」
几人听了这话,不约而同陷入沉思皇帝此举,既是为了度田,甘愿清退皇庄,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又是自上而下,以身作则之意。
这般自缚手脚,家天下向公天下让步,乃至之后可以预见的藉此约束百官·——
无论效用如何,又怎麽会没有意义呢?
半响后。
才有人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只盼皇帝赤心不改,矢志不渝。
几人沉默片刻后,陆续颌首。
还欲再说,却见有几道人影出现在几人视线之中。
几人抬头看去,赫然是书院院长走在前头,左右还有两位夫子,迎着一名身着大红飞鱼丝,披着大擎的客人从后院走了出来。
学生们连忙停住话题,起身见礼。
「山长。」
「夫子。」
谏一般在同辈间进行,有长辈在场的话,大家都会不约而同闭嘴。
尤其是这客人一看来头就不一般一一大红飞鱼丝,都是宫里赐下,不是地方督抚,就是中枢重臣。
院长对学生们笑呵呵回礼。
旋即他又伸手介绍起旁边的客人:「这位是以方正刚介闻名于世的龙江公沈鲤,快快见礼。」
学生们恍然。
难怪行头这般唬人,原来是帝师之一。
「龙江先生。」
「学生久闻龙江公大名。」
几名学生一边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位重臣,一边行礼恭维。
沈鲤一丝不苟向学生们回礼。
而后又朝院长拱手:「我还要入京赴任,就不多叻扰了,也请子春先生留步当然,留步自然是不会留的。
儒生送行,从来没有送到中庭就留步的道理。
又是一阵寒暄拉扯,师生们一路将沈鲤送到书院外,最后院长亲自将沈鲤扶上马车,双方才挥手作别。
风雪愈盛。
马车缓缓驶动,渐渐消失在了白蒙蒙的大雪之中。
马车中,继子沈茧,恭谨地将厚毯递给父亲。
口中说着接下来的行程:「大人,咱们入夜才能至涿州,在涿州驿歇一夜,
约莫要明日午间才能到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