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阁臣高仪府邸,
跟外人预想的不太一样的是,本应该怒不可遏喊打喊杀,亦或者受了惊吓,如履薄冰的皇帝,
此时正陪着老师高仪,在院落中摆好了桌椅棋局,悠闲手谈。
「学生之前不是让元辅带话了麽?说出忙完出巡的事便出宫探看吕公与老师。」
朱翊钧伸手将手上的卒往前拱了一步。
随行的中书舍人将起居注搁在一旁,换了个文薄,窒书写着什麽。
若是凑近看,便能看到,其人赫然是在记录了棋局一一曰,皇帝尊师重道,请南宇高公执红。
南宇高公炮二平六,皇帝马8进7,电光火石;南宇高公马二进三,皇帝车9平8,毫不犹豫;南宇高公兵三进一,皇帝卒3进1,不相上下;南宇高公相七进五,皇帝马2进3,刀光剑影。
朱翊钧也由得中书舍人写野史,反正他又不会拎棋盘,不怕人记。
高仪中风之后,下肢不能行走,只能坐在轮椅上与皇帝下棋。
他此时神志恢复得不错,尚算清明,就是说话多少有些含糊:「如今这局势,陛下可不像能躲清闲的模样,还是尽早回宫去。」
「车一平二。」
当初高仪次辅辅政时,朝野中不乏皇帝作态,利用他高仪的声音。
如今呢?他高仪区区废人,皇帝依旧恩荣不减,还有什麽能比得上这般证明呢?
他这一辈子,最值得称道的事情,或许就是教授了这样一名学生吧。
正因为皇帝是个好皇帝,他才不忍心皇帝在他身上消耗精力。
朱翊钧摇了摇头:「不妨事,此前只是方回京,猝不及防而已,如今事情都安排下去了,没甚大事。」
「对了,冬日深寒,学生带了两名宫人来照料老师一月,直到开春。」
「象3进5。」
他这老师没有妻妾,也没有子女,只有两名老仆,中风之后的冬天,总要宫里来人照料。
高仪闻言也没推辞,毕竟头两年已经推辞腻了。
他只是面色凝重看着皇帝:「不可大意,这次刺王杀驾,兵部送了夷人赴宴,司礼监有人掩护,五军都督府甚至捏造圣旨火牌,意图调度营卫,伺机而动,桩桩件件,实在不像临时起意。」
说话间,他随手挪动棋子,马八进九。
朱翊钧恍若未觉:「炮8进4。」
「学生省得,这是南郊祭天与度田清户的反噬,凑一块而已,至于究竟有哪些人—-朕会逐一找出来。」
他当然知道事态严峻。
但是做皇帝嘛,谁在任上没遇到过造反呢?
习惯就好,没必要过度惊吓。
高仪捏着棋子的手一顿,提醒道:「别的也就罢了,五军都督府内捏造圣旨火牌之人,宁杀错,莫放过。」
捏造火牌没有谁敢等闲视之,尤其传令的人就是五军都督府军官,这谁分得清?
危害之大,不言而喻。
加之驱使中层军官传令后自尽,这种组织度,简直骇人听闻。
朱翊钧轻轻颌首:「就看是哪家的勋贵了,石茂华多半也是其人送出去的,朕任上第一次诛三族,恐怕就要由此而始了。」
高仪若有所思。
一旁的仆人轻车熟路伸出手巾为老主人擦了擦嘴角。
前者这才反应过来,勉强正了正神色:「陛下有所猜测?」
说着话的功夫,随手炮八平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