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得益于此,他手中的道道程序,都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货。
他刘世延作为五军都督府右都督签发火牌,五城兵马司领命护驾,谁能说半点不对?
若不是赶时间,多给这些厂卫分辨一时三刻,一样能够通行。
雨点才下不过几个呼吸。
便能见得晦暗的云层里电蛇隐现,眨眼间,一道雨帘便布满了刘世延视线之内。
枯枝烂叶在铺着鹅卵石的石板上被敲打得只剩残肢断臂,又被这条玄甲黑蛇无情拧在脚下,成为了快速窜行的痕迹。
一行人沉默而肃然地前行着。
从巷口走出,一只脚踩过水凼,泥泞四溅,靠近刘世延,赫然是有人早已在此等候。
来人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诚意伯!我教已经将您亲眷安然送出京城,自此天空鸟飞,海阔鱼跃!」
「这是贵公子给诚意伯的信。」
说罢,便将书信递给刘世延。
刘世延面容冷峻,冷哼一声:「臭九儒说话一副穷酸样,从了贼都改不了的酸腐味!」
前元定制十等,儒生位列第九等,仅在乞丐之上,如今文武不和,恰作了勋贵言语上的利器,蔑称为臭九儒。
讥讽一句后,更是毫不客气将信件一把抓过。
刘世延仓促扫过与儿子约定的秘钥字眼,确认无误后,便猛地将其攥成一团,胡乱塞进嘴里。
他一身玄甲,动作之间,振振作响,尽显多年行伍的风姿。
赵护法这些时日居中与刘世延勾兑,自然明白这人的性子,一言以蔽之,便是脾气火爆,性爱迁怒。
厌恶文官进而迁怒友军都是收敛的了。
刘世延在嘉靖年间伪造南京兵部丶魏国公签字,诈称联名上奏,事发后被世宗勒闲住。
彼时同样连世宗皇帝也一并迁怒,而后「数上封事,不报,忿而恣横」。
隆庆年间,又因「阴谋魏国公嗣位丶私造兵器丶聚众杀人」,为穆宗皇帝令回籍听勘。
刘世延这次不仅迁怒上了穆宗皇帝「妄称星变,指斥乘舆」,甚至连太祖皇帝一并迁怒,认为老朱家不守信用,没有善待勋贵,私下散布文章,「恶绘太祖画像,诋毁皇祖明旨」
简而言之,刘世延就是刚愎暴虐的废物而已。
这种废物的讥讽,赵护法自然不放在心上。
甚至反过来说,正要利用这种刚愎之辈,搅乱天下局势,截断大明朝的气数——换个温和之人,又岂敢做下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像施光祖那般,被杖得奄奄一息,都要口呼万岁谢恩,这种人又哪里能为大事?
是故,赵护法唾面自乾,拱手一礼:「话带到了,诚意伯后会有期。」
刘世延闻言,只是嗤笑一声:「后会有期,好一个后会有期。」
本是嗤笑,笑着笑着,他却越发放肆大声。
「哈哈哈,我诚意伯一脉,世袭罔替,免二死,某今日斩了皇帝的狗头,说不得还能免上一死,安度晚年也未可知!?」
赵护法见状,明知是玩笑话,心中仍是忍不住暗赞一声。
临大事有这般静气,果断镇定,也是不类凡俗,狂傲到一定地步,亦不失为大气魄!
赵护法真心实意弯腰一礼后,这才转身离开。
现在城里杀作一团,有人甘做利刃,有人束手观望,有人浑水摸鱼,已然是趁乱离京的最后时机——至于前门举事的信众,刺王杀驾截断大明气数这般天大的事,总要有牺牲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