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立功一月不到,就卸磨杀驴!彼时他真恨不得振武营再度哗变,杀到京城去!
之后上奏自陈与世宗说了些肺腑之言,世宗竟然听信那些臭九儒的话,说他「迭迭数百言,自陈功代,语涉怨讪」,重文抑武到这个地步,也活该世宗的几个儿子全都体虚短命了。
这就罢了,世宗去世后,总有人记得诚意伯一脉的功勋,自己依旧是得以复起。
期间自己摒弃前嫌,为穆宗整顿军务,四处剿匪,功劳苦劳一样不缺。
结果呢?就因为入京述职时,在紫禁城乘车炫耀这点小事,穆宗竟然听信谗言,呵斥自己!
随后还拿他插手魏国公继嗣之事大做文章,再度罢职。
卸磨杀驴,当真是被朱家这些皇帝修养到了极致!
两次他都忍了下来,毕竟远在南京,也只能私下抱怨一二,做做法事诅咒一番朱家这些皇帝,心里的气也就顺了——好歹还有良田阡陌,美婢如云,略作抚慰。
但是,如今这位皇帝,当真是让他刘世延忍无可忍,一朝爆发!
万历二年他好不容易被兵部尚书石茂华以「开国翊运祖泽,更有定变之功,剿寇之能,今军务方殷,未可轻弃」为由,运作到京城,占住了五军都督府右都督的高位。
在任上的几年里,他可谓兢兢业业打理五军都督府,亲密无间地配合兵部,一丝不苟地统率各营卫。
兵部朝官谁不称他一声治世能臣?
结果换来的是什麽?换来的是大局之下,作为一条蝼蚁被皇帝碾过!
田亩说度就度,那他家里侵夺陆锐等83家所开垦的塔山丶官塘丶官田怎麽办?
户口说清就清,那他招募的江湖好汉,收养的养子养女,以及置办产业里的那些扬州瘦马,泰山姑子怎麽办?
甚至连草场马政一点小钱,皇帝也抓着不放,追根究底!
祖上立下的功劳,吃了这麽多苦头,不就是给后人享福的麽?皇帝怎麽敢轻易褫夺!
那皇位说到底不也是祖上留下来的爵位?就单你朱家人能享受?
这就罢了,更令人心寒的是,朱翊钧那厮,会因为些许上不得台面的小事,就对他们这些祖上一起扛过枪的勋贵,动辄喊打喊杀!
怀柔伯一脉,祖上随朱棣征过瓦剌,替代宗皇帝守过京城,传至施光祖后,更是谨小慎微,友善文臣,侍奉皇帝,就因为占了点田亩,杀了几个贱民,竟被皇帝在县衙内当众杖杀!
还有当初南直隶的怀宁候,有定变之功,传有免死铁券,不过分润了些许盐税,同样是一朝身死。
何其刻薄!
更可笑的是,为了家族计,这些人往往死得无比憋屈。
怀宁侯服毒自尽,只对外称病故;施光祖被杖得口吐鲜血,命悬一线时,竟然还在口呼万岁,谢恩不止。
如今刘世延身上背了无算的罪状,眼见同样要被皇帝喊打喊杀,刘世延扪心自问,难道要像施光祖一般,死得窝囊憋屈麽?
凭什麽!?
就凭你是所谓的天子?就凭你打着天下百姓的旗号?就凭你口口声声以大局自居!?
大局,大局,好生可笑!
既然亡亦死,等亦死……
死我,何不死大局!?
想到这里,刘世延深深吸了一口气,紧握刀柄,狞笑着将长刀抽出,果断发令:「冲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