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虽然人躲在军营,但对于朝局也没放松把控。
甚至于皇帝这几日在刘世延一案上态度暧昧不清,也多半是有意放任下面牵连瓜蔓,排出馀毒。
张宏本是眼观鼻鼻观心,此时被陈吾德指名,才略微抬了抬眼皮。
见众人都朝他看来,张宏便朝城北方向拱了拱手:「陈副都御使这话问得多馀,自刘世延案发以来,陛下从来都让法司秉公办案,除了大明律外,并没有别的说法。」
朝臣不由面色古怪,皇帝是怎麽好意思在亲手处决了刘世延之后说这话的。
陈吾德闻言也不含糊,立刻转头与温纯分说:「总宪,陛下既然这般说了,那我等是取昭武伯旧例,还是黔国公旧例?」
昭武伯曹钦,率兵攻打皇城,事败后满门诛灭,一个活口没留;黔国公沐朝弼,伪造火符丶通番引兵入境,只被诛了这首恶。
两个极端,自然是陈吾德将都察院的意见交给了温纯这位主官来定夺。
毕竟,怎麽处置对陈吾德而言并不打紧,重要的是,赶紧给事情定下大体来,免得旷日持久的瓜蔓牵连,影响朝局稳定。
温纯似乎根本不需要过多思索,下意识脱口而出:「自当取昭武伯旧例!」
都抓了几百号人了,现在来一句只诛首恶,这些人难道轻轻放下不成?那都察院的面子哪里放?部院同僚的绩效怎麽办?
申时行见温纯顶在前面了,立刻附和点头:「合当满门抄斩!」
总宪与内阁发话,立刻陆续有人相继开口。
「九族还是三族?」
「不可考的事拿来说作甚,自然是三族。」
「那就夷三族罢。」
「幼童丶远亲丶家仆这些人如何处置?」
「圣天子有如天之德,自然以仁恕治国,若当真是不曾牵扯的无辜之人,不妨网开一面。」
「受了刘世延的惠,也算不上无辜,流放还是要的。」
「应有之意,将彼辈流放海南罢。」
「诚意伯的爵,还嗣下去麽?」
「自然是陛下定夺,大不了挑个出了五服的远方继续与国同休便是,也算没坏了太祖高皇帝的诺。」
三言两语之间,各自便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申时行也很快翻开了陈吾德的奏疏,在后面写下了夷三族的票拟。
便在这时,御阶上的张宏突然开口,朝朱衡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大司空,远洋的船只造好了麽?」
一众朝臣都是一愣。
朱衡狐疑迎上张宏的目光,不知道这阉人是什麽意思。
他思索片刻,还是开口答道:「张大璫,船厂本月上报说已经造好了,不过工部还未来得及验收。」
张宏追问不止:「什麽时候出海?航线定下了麽?」
朱衡沉吟片刻,开口道:「预计开春之后先在近海航几次,确认没有差错后应当在春夏之交出海,具体航线尚未定下。」
张宏缓缓颔首,没再继续问下去。
申时行不动声色:「张大璫,可是陛下有什麽吩咐?」
众人都朝张宏看去。
张宏微微一笑,向朝臣们解释道:「石茂华丶刘世延等人世受皇恩,却斗胆谋逆,实在伤透了陛下的心,陛下常与咱家言,彼辈相关事物,见之心烦。」
「诚意伯若是嗣爵,日后免不得让陛下触景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