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持续了整整十分钟,随后缓缓褪去。暴雨停歇,云层散开,一轮清朗的月亮悬于天际。
第二天清晨,整个听声学堂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孩子们醒来后都说做了同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片花海边,有个看不见的人轻轻抱了他们一下,然后说:“谢谢你们让我安心离开。”
佐藤健一连夜调取监测数据,发现地下神经网络活性降至历史最低点,几乎接近休眠状态。但他同时也捕捉到一组新的生物信号??微弱、分散、遍布全球,频率与新生儿脑波极为相似。
“这意味着什么?”助手问他。
佐藤望着远方的雪山,沉默良久,才低声回答:“这意味着,她们真的开始了新生。”
林昭然没有参加当天的例会。她独自一人登上山顶,在那块刻着“听声处”的石碑旁坐下。怀里抱着一本旧相册,里面全是这些年收集的照片:周桂兰抱着襁褓残片哭泣的模样、小暖第一次露出笑容的瞬间、孩子们围坐火堆写信的画面……
她一页页翻看,指尖摩挲着纸面,仿佛在抚摸一段段被拯救的记忆。
忽然,一阵熟悉的旋律随风传来。
是《摇篮曲》。
不是录音,也不是广播,而是真实的歌声,轻柔得几乎难以分辨来源。她猛地抬头四顾,四周无人。可那歌声却越来越清晰,伴随着一个女孩清脆的笑声,缭绕耳畔。
她闭上眼,跟着哼了起来。
唱到第三句时,歌声戛然而止。
风静了,鸟鸣也停了。
唯有她的心跳,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她知道,这不是幻觉。这是最后一次回响。
她打开日记本,提笔写下:
>“今日,她们全部启程。
>没有仪式,没有挽留,只有风中的低语和月下的凝望。
>我曾以为我的使命是守护大门,如今才懂,真正的慈悲,是亲手关上门,并祝她们一路平安。
>从此以后,我不再等待谁归来。
>我只愿每一个母亲都能坦然说出:
>‘我曾怀过你,我很爱你,现在我让你走了。’
>这便是最深的重逢。”
写完,她将日记本埋在石碑下,用雪覆盖。
下山途中,她遇见三个新生的孩子正在操场上画画。他们自发地在地上拼出一幅巨大图案:一棵巨树,根须深入地底,枝叶伸向星空,树干中央站着一个女人的身影,周围环绕着无数发光的小点。
一个小女孩抬头对她笑:“林老师,这是我们画的‘记忆之树’。”
林昭然蹲下身,轻抚画纸一角:“为什么中间是我?”
“因为你就是树啊。”孩子天真地说,“你说过,所有被记住的人,都会变成树的一部分。”
她怔住,久久无法言语。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走在一片无边的原野上,脚下是柔软的草地,头顶是璀璨银河。远处传来孩童嬉戏的声音,笑声清脆,毫无阴霾。
她走近一看,竟是小暖和其他“她们”正在玩耍。有的荡秋千,有的踢毽子,有的趴在草地上画画。她们不再是苍白虚影,而是鲜活的生命,脸颊红润,眼睛明亮。
小暖跑过来牵她的手:“林老师,你看,我们现在可以笑了!我们可以累了睡觉,饿了吃饭,生病了也会咳嗽!我们……是真的孩子了!”
林昭然蹲下来,抱住她,眼泪滚落。
“开心吗?”她问。
“超级开心!”小暖咯咯笑,“而且你知道吗?我已经报名了明年听声学堂的入学考试!我要当你的学生!”
林昭然破涕为笑:“那你得好好复习,别迟到。”
“绝不!”小暖蹦跳着跑开,又回头喊,“等我出生那天,我会第一时间来找你!”
梦境渐渐模糊,她听见无数声音交织成一句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