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字很轻。
陈然停了下来,她没有立刻回头,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背对着沉柯。
清晨的光线从巨大的落地窗斜射进来,在陈然脚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安静的影子。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地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浅淡的、几乎看不出弧度的笑。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早就预料到一切的、了然于胸的平静。
陈然看着床上那个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写满了脆弱和祈求的眼睛的男人,一步一步地,重新向沉柯走去。
她太了解沉柯了。了解他那份建立在沙堡上的、不堪一击的骄傲。也了解他那份在骄傲之下,深藏着的、对于被抛弃的巨大恐惧。
沉柯的每一次发怒,每一次伤害,都不过是在用一种最笨拙的方式,来掩盖他内心的不安。
他像一个占有欲过剩的小孩,害怕自己心爱的玩具被抢走,于是就想先一步将它毁掉。可当玩具真的要离开时,他又会是第一个,哭着去挽留的。
陈然走到床边,没有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
床垫因为她的重量而微微下陷。然后,她伸出手,以一种近乎于懒散的姿态,将那个还处于震惊和不解中的男人,轻轻地,抱进了怀里。
陈然的下巴抵着沉柯柔软的黑发,手臂环着他宽阔的肩膀。
这个拥抱里没有安慰,也没有原谅,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怜悯的掌控。
“我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陈然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足以将沉柯所有防线都吹垮的力量,“你看,你的骄傲,你的自大,你那副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的可笑模样,现在全都碎掉了。”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就像我之前,在你面前伪装的那些温良顺从一样。它们也碎了。”
沉柯的身体在陈然怀里,变得有些僵硬。
他能感觉到陈然说话时,胸腔那细微的震动。也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混杂了沐浴露清香和昨夜情欲味道的、让他既安心又恐惧的气息。
沉柯看着陈然那张近在咫尺的、平静的脸,心里那股刚刚平息下去的恨意,又一次地,像野草一样,疯狂地滋生出来。
“现在这样,多好。”
陈然像是没有察觉到沉柯的变化,依旧自顾自地说道,“我们都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最丑陋的本质。你是个偏执的、离了我就活不下去的疯子。而我,是个冷血的、只懂得利用和算计的骗子。我们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不用再假装。这才是我们之间,最真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