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蕊收拾了宣纸压在茶盏下,轻轻地拂了衣袖上的尘埃,连手掌心沾上的墨汁,都没来得及清洗。
她脸上风轻云淡的,不怕也不慌张,含笑看着雁宁说道:“五妹妹急什么?总归你都是要知道的,还有两日,两日后我定然都悉数告知于你,绝不隐瞒。”
雁宁唇角噙笑,眸子里却是深不见底的凌寒,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说:“莫非四姊是不知道此事。”
程蕊别过脸,不动声色深吸一口气,这才回道:“我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便是知道的,若是现在就告知于你,怎知你会不会出尔反尔,早早地就将我赶出去。”
雁宁面色微变:“那我便信你最后一次。”
程蕊并为作声,而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用力捏紧掩在袖子里的手,攥到指节发白。
待雁宁走后,她才终于松了心里那口气,皓腕再也撑不住身子,只能无力覆在桌案上。
她本想耐心等够三日,没曾想到了第二日夜晚,暗中跟踪程蕊的云湄竟突然回来。
云湄压抑着心中情绪,垂眸看向眼前之人:“四娘子不知去哪儿了。”
听到这话,雁宁脑子里“嗡”的一下,整个人都懵了,她呆呆地看着云湄,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程蕊跑了。
雁宁张了张口,似乎还想确认:“程蕊不见了?可在府中找过?”
云湄觉得喉中干涩,艰难继续道:“寻了,四处都寻了,其他跟着四娘子的女使都被敲晕倒在了一块儿,此刻都还没醒呢。”
雁宁藏在袖下捏紧了拳头,这句话无疑是犹如厉刃般扎进了她的心里。
云湄皱起眉头,感到有些不安,于是她直接问道:“可要悄悄出府去寻她?”
雁宁摇了摇头:“不必了,兴许她早已离开洛阳城,你们是找不到她的,如今的我们应当祈祷她并未做过伤害魏府的事。”
“是。”云湄闻言这才站住脚跟。
“那卷丹青呢?”雁宁忽然才想起此事,连忙问了一句。
云湄差点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回想道:“那日听见娘子的话,我方才便去厢房找了一会儿,最终在书案下发现,如今已是一团灰烬。”
“她烧了?”她忍不住又问。
云湄点头,疑惑道:“是,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雁宁语气里带了无奈:“那便只有她自己知晓,我们就别瞎猜了。”
今夜已经很晚了,雁宁面容愈加憔悴,但也是美的,她不能给身子熬出病来,便打算先安睡下来,打算明日再作打算。
然而这天夜里,雁宁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了,突然就做起奇怪的梦来。
梦里之人的样貌模糊不清,画面场景也是恍惚的,屋里如墨一般稠浓,伸手不见五指,她仿佛深陷其中,有种难以呼吸的窒息感。
他们说话的声音如同在山谷的回音,久久飘荡不散,两名男子端坐在矮几旁,是面对着对方的,桌案上点着烛火,照映在他们脸上,画面静谧,诡异非常。
“他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明知他是你的人,却还要从中挑拨离间。”
“那家父子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我会请王上下旨即刻捉拿归案,生死不论。”
奇怪的是,他们二人谈话间都默契的避开了人名,再往后雁宁也全然听不清,他们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刺耳,吵得她头疼。
雁宁只好紧紧地闭上眼睛,用力捂住双耳,那刺耳的声音终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