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往常,风惊幔一定巴不得早早离开夜盏凉的西隐院。今日却不知为何,只是在一旁看着居士抄经,内心便没来由的平静了许多。
又或许,是她尤为喜欢挥洒于纸上的那些气?绵长不名一格的字迹。诚然,风惊幔所谓的喜欢,只关眼缘,无关美观。
征得居士默许,她就这样一边歪了头目不转睛的瞧,一边有模有样的静立在侧磨起了墨来,安静得有些不像话。如果不是花回鸟偏挑了这个时候来捣乱,风惊幔怕是会一个姿势一直歪到脖子扭不回来。
“哪儿都有你。这里可不是你乱跑的地方,快走开!”
抓在手里的若不是夜盏凉的墨条,花回这一回恐怕要扎进荷花缸中去洗了。
碍于居士在旁,风惊幔惯有的粗鲁还是刻意收敛了的。当她接收到花回鸟振动的翅膀中所传递的信息时,墨条下坠,一颗心却紧跟着提了起来。
风惊幔原以为受伤的人是殷桑。当她奔至庙门刚好撞见同样闻讯而来的殷桑,才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
烤熟了到底浪费了些,抽个时间好好纠正一下花回的表达才是正经以后没准还用得着。
庙门外不远处,一队犹来阁的右卫已经等在那里了。青天白日出个门还要派出专人护送,风惊幔此刻能想到的结果只有一个,灵邪再一度露面了。并且,来者不善。
顾言迟伤得并没有很重。只不过,近些日子怕是只宜安心在犹来阁静养了。风惊幔和殷桑赶到时,顾言迟刚刚处理完伤口,就不得不忍受来自辛可威的调侃。
“但凡戳得不是痛处,人家都不会回敬得这般精准。师兄,您这一趟看来是去着了。”
“原来还真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殷桑刚进得门来便回了他一句。
当然,他二人赶来并不是帮忙打嘴架的,顾言迟整个人尤其他的那柄鸾枫都被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两位梦师得出的结论出奇的一致:对方为灵邪无疑,但此灵邪并非真的想害你。
“所以我方才说,言迟只是戳到了人家的痛处,故不得已而为之。还鹰最厉害的武器必然是翅膀,对方既然偷袭得手,为何伤的是腿却不是手臂?”
辛可威信手抓了抓下巴继续道:“若我是他,我也会这么做。战力如何绝非他关注的重点,此灵邪想要的,只是不希望我们追着当前这条线索查下去。”
“你接下来是不是还想说,有一种拦截,叫做打伤你的腿。话都叫你说了,我是不是就可以歇歇了?”
顾言迟无可奈何地扫了他一眼,随即凝了凝眉换了一个语气道:“说来惭愧,该灵邪武功甚高,即便不是偷袭而是与之正面交锋,我自问也不是其对手。今日侥幸得脱,皆因他的本意只在逼退而非伤人。”
殷桑道:“也就是说,你不是他的目标。然而,他有目标并且十分明确。看来还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灵邪。既是白日,你有没有看清他的脸?或者,身形如何?”
“脸没有看清,穿着一件白色的斗篷。若非熟悉他的气息,我会一口咬定这就是一个人。”顾言迟回道,眼神中竟还存有一层难以置信。
“经此一役,您手上的那条线索行情看涨价值倍增嘛。”
风惊幔见也挖不出别的什么头绪来了,身体向后靠了靠,附和着辛可威的思路道:“别保密了。七师兄您究竟去了哪里我是真的很好奇。”
顾言迟闻言,遂收了面上的凝重,“有线索称,王城曾有两起悬而未决的旧案,死者致命伤的伤痕形状与我们所查的‘慧初真君指’所形成的指痕十分相近。我一早便去廷尉府查了卷宗,午后本想去寻得涉案人的同僚及亲友了解下情况,刚走出廷尉府的主街便遇上了等在那里的他。”
顾言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难怪辛可威笃定他必然是扼住了那灵邪的七寸。
“这般有价值的线索,究竟是哪个好心人提供给你的啊?你当真应该好好感谢感谢人家。”风惊幔宽心之余也没忘加一句调侃。
“当然是君上亲授的。难道,你不知道?”
看风惊幔的样子又完全不似明知故问,弄得顾言迟一脸的莫明奇妙,“这还不是因你在王城查得线索又禀明了君上的缘故。若说感谢,除了风姑娘你,还有其他可谢的人吗?”
呃……这个答案在风惊幔听来犹如一只苍蝇下肚,咽不下又吐不出。
好容易爬出了君上挖下的坑原来只是个开始。她从未想过自己在王城走过的最长的路,竟然是君上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