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仿佛还残留着杯沿的冰凉触感,接着是就着季扶光手指饮下酒的模样,他那个时候,应该是在注视着她的吧……
盛知意忽然一惊,迅速将嘴唇上的手指放下来,从床上一跃而起,走到铜盆面前,将霜华峰积雪融化的冰水扑在自己脸上。
气急了,她连尊称都不叫,恨恨道:
“陈怀玉酿的是什么害人东西,着实可恶!”
一整个夜晚,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进入睡梦之中,却怎么也睡不踏实。
晨光熹微。
暮春时节的明媚日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房间内,将碧窗纱映在平整的青石地面,荡漾着青绿色的阴影。
“小师妹,今日你还有比赛。”
门外突然传来季扶光清润温和的声音。
盛知意没睡多久,此刻困意正浓,乍然听到声响,随手抓住被子,把头埋进去。
一大早,到底是谁在吵……
等等!是季扶光!
她猛地坐起来,急忙下床,动作莽撞又带着一丝慌乱,身体却被被褥缠住,“咚”的一声滚下床,膝盖砸在地板上,不由发出一声痛呼。
“小师妹,你没事吧?”
季扶光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出声询问。
“没事没事,我马上就出来。”
盛知意不顾膝盖被摔得发疼,一边和被子搏斗,一边连忙喊道。
她快速起身,对自己施展了清洁法诀,抓着长剑一瘸一拐地打开房门。
天光从门外倾泻进来,霎时照亮盛知意的双眸。
季扶光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月白长袍纤尘不染,眼神清澈,脸上是惯常的温润如玉的笑容。
仿佛昨晚那个危险邪魅的男人从未存在过,他靠近时眼尾的红痣、灼热的呼吸……好像只是盛知意做的一场梦。
盛知意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开,却又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师兄!”她扬起笑容,眼神有些闪烁地避开季扶光的直视。
“小师妹……”季扶光含笑的目光扫过她微瘸的腿,最终落在她有些闪躲的眼睛上,声音清正端雅,一副好师兄的模样,“昨晚学琴耽搁良久,可有休息好?”
“学琴”二字却显得意味深长,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她此刻已经恢复如常的耳廓。
盛知意抬头看了看天色,立刻想起昨晚自己下的结论,脱口而出:
“昨晚陈长老的酒颇为醉人,师兄是不是也……”她顿了顿,带着点求证和急于撇清的味道,“也喝的有点多了?”
想来也是,昨夜季扶光神色与以往稍有不同,定然是饮酒之过。
但季扶光问题不大,最主要的是她!乱七八糟想些什么!
不过她的酒量颇浅,酒酣耳热之际,有些出格也属正常,正常。
天光大亮,已近巳时。
盛知意不待回答,语速变快:“已经是这个时辰了,想必比赛马上就要开始,师兄,我先去比赛场地了。”
说着,她立刻抬起脚往外走。
“小师妹,”季扶光再度开口,声音依旧温和,视线落在她腿上,“你的腿是怎么了?”
“是刚才不小心撞了一下,”盛知意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师兄不必担心,已经没事了!”
她急着赶往赛场,匆匆迈步。
两人擦肩而过,季扶光的衣袖,冰凉又顺滑地盖在她的手背上,终究随着盛知意的离开而滑落。
季扶光的唇角的弧度未减,目送她那带着点仓皇意味逃也似的背影,眸底的笑意却一点点凉了下来,最终凝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昨夜,他亲手喂她饮下的酒,不过区区一杯。
小师妹,这就打算……把帐都赖在酒上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