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淮没有仓促上前,他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前方的环境。
东面有一座巍峨宝寺,门前古树参天,石狮雄踞,钟声悠扬传出,隐约可见寺内有一座高耸的宝塔。
空地之上,一些僧人正忙着施粥,然而这对于饥肠辘辘的流民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此外还有一些打着招牌的粥铺,瞧着应该是城内的富绅所设。
薛淮仔细看了一圈,唯独没有瞧见临清县衙设立的粥铺,而这本应该是他们的职责。
“少爷,你看。”
江胜眼睛很尖,他指着空地角落里,在淮身边低声提醒。
薛淮顺着他的指向望过去,只见那一群流民之中,有个身穿布袍的年轻男人正在帮一位老人把脉。
他随即缓步行去,走到近前便听那位老人絮絮叨叨地说道:“咳咳。。。。。。闹蝗的时候可凶了,一飞遮了天,把麦苗都啃了,老汉家里几亩地全遭了灾,一家人的口粮没有着落,还得交那些税,可不得逃荒吗?咳咳。。。。。。崔郎
中,你是个大好人,老汉要是能活下来,一定会给你块长生碑!”
年轻男人收回手,缓缓道:“你这是老毛病,很难治好,晚些时候我让药铺的伙计给你送一些药,能让你晚上睡个好觉。放心,不要银子。’
“多谢崔郎中的大恩大德!”
老人眼眶泛红,挣扎着要跪下磕头,却被年轻男人一把拦住。
他安抚老人几句,随即走向不远处一名抱着幼儿满脸是泪的妇人。
“崔郎中,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
妇人嗓音嘶哑,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崔郎中示意她冷静一些,然后仔细观察哭泣不止的幼儿,只见其面黄肌瘦却腹部膨胀,又询问妇人几个问题,不由得皱眉道:“你的孩子得了疳积,万幸只是初期。”
妇人哪里听得懂这个病,不过郎中后面那句话让她稍稍安心,又急切地问道:“崔郎中,能治吗?”
“能。”
崔郎中言简意赅,随即从药箱中取出金针,让妇人蹲下放平幼儿,他以金针刺幼儿的四缝穴,又让药童去向僧人讨来一些葛根。
刺针之后,幼儿的哭声渐渐停止。
崔郎中止住妇人的感恩戴德,镇定地说道:“我会让药童给你准备一副药,再辅以葛根粥服下,此外你要记得每天揉按令郎膝下三寸,超过一百次就可以,持续半月此症可解。还有一点,往后不能再让他吃泥土,否则神仙难
救!”
妇人涕泪横流,听到最后那句话又愧又悲。
如果有足够的粮食,她怎会让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儿子吃泥土?
崔郎中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然而为了给这些灾民免费治病已经让他处境艰难,又哪来多余的银子给他们购粮?
一时间,他眼中浮现艰难悲痛之色,但又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去看下一个生病的灾民。
“少爷。”
李顺见多识广,忍不住对谁说道:“这位崔郎中的医术不凡,一般的游方郎中可不会金针之术。”
薛淮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此刻他们已经来到这成百上千的灾民附近,其实一眼看去便很惹眼,然而无论是那位年轻的郎中还是灾民们,几乎无人在意他们的出现。
薛淮没有上前打扰,他正准备让李顺回去取一些银子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喧哗。
他扭头望去,只见七八名临清县衙的官差佩着腰刀大步赶来,为首班头的目光锁定在那个年轻郎中身上,高声道:“崔郎中,你可让兄弟们好找哇!”
灾民们对薛淮等人的出现无动于衷,但是看到这群官差,他们不自觉地往后面缩着,尤其是人群中一些比较年轻的妇人,更是连忙低下头。
当此时,崔郎中正帮一名中年男人检查右腿腐烂的伤口,就连旁边的灾民都捂着鼻子尽量离远一些,但是崔郎中仿佛没有嗅觉,细致而又专注地观察着伤口。
那名差役班头见他没有反应,不由得恼道:“崔十七,你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哑巴!实话告诉你,县尊已经判了你和吴员外的案子,你平白占了吴员外的铺子,限你三天之内搬走,否则莫怪我们不客气!”
崔十七帮那名中年男人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站起身面向一群犹如凶神恶煞的差役。
他身量颀长,有些清瘦,然而面上却无半点惧色,平静地说道:“吴班头,药铺是崔家的祖产,何时变成令叔父的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