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文学网

不辞而别（第2页）

韩纪坐在厨房门槛上吃着包子，自然是将二位老人的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你别说，老头子，自从盼英走后，我很少这样舒坦过了。我们这小院子里一天天热闹起来，我看着旺财一天天的长大，心里好像又有了个盼头。”顾大娘说着说着，低下头去用粗糙的手指擦去眼泪。

顾大爷想替她擦去眼泪，但烧火的手布满了草木灰，他最终只是将身子往她那边偏了偏，柔声道：“老太婆，我们都老了，我们的日子活一天就少一天了。院子里这么多娃娃，看着她们长大也有趣得很，咱姑且再活一活。”

二位老人的身影在冒着火星的炉灶前互相依靠着，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将他们分开。

韩纪望着二人的背影静静出神，脑海中突然浮现魏九的身影。

记起他说的要带自己回玉苍派，如今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韩纪眼神一冷，暗道：“他以为没了他，我去不了玉苍派，以为我会毫无办法，他要是这样想就是大错特错！”

炉灶里的火舌雀跃着，韩纪转身离去。

她这样一走，自然就不会再回来。

崔燕子看出她的想法，立刻将她拦下，一行人再三相劝无用，便连忙替她收拾行囊。

崔燕子担心韩纪路上挨饿受冻，给她装了一套藏青色的衣裳、一双柔软的布鞋、七八个馒头和三张大饼。

陈时玉与喜冰害怕韩纪再遇险境，给她装了两瓶止血散、两盒养伤膏、三株上好的灵芝人参。

陈时景见韩纪背上的两个包裹胀鼓鼓的像是孕妇的肚皮，不由得摇头笑笑，将一个钱袋子塞进韩纪怀中，道：“正所谓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这点银子不成敬意，希望能帮到楚姑娘一些忙。”

韩纪掂了掂那袋银两，朝他们道了声谢，提起包袱便出门去。

崔燕子奔到院门旁，见她的身影已经走到竹林旁，忙大声喊道：“楚姐姐，你……你还回来吗？”

韩纪回头看着她，金光覆在面上，她高举着手摆了摆，道：“不知道！你们回去吧！再见！”

喜冰与陈时玉此时也奔到崔燕子身侧目送那一点背影渐渐远去。她们转头看着崔燕子，十分关切地问：“刚刚楚姐姐说了什么？你听清了么？”

崔燕子望着那飞快穿过田径的身影，叹道：“没听见，只听见她说再见。”

走出顾家庄，下了回头岭，再往玉苍派所在的万春山去，一大半都是来时的路途。

韩纪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背上圆滚滚的行囊也渐渐瘪掉了。

走过嘉州城，她打开包裹，里头的衣裳布鞋她已换上，烧饼馒头早已吃完，止血散、养伤膏倒还满满当当，人参与灵芝早已不见踪影，便是那袋银子此刻也变成了几块铜板。

韩纪坐在草地上看着自己的家当，心中着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这些东西挥霍一空的。

她偏着脑袋回忆：人参灵芝在路过一个小村庄的时候，遇见一个体弱多病的教书先生，赠与他补身体用了；银子的话她可就想不起来了。

毕竟，沿路上遇见的小寡妇、小乞丐、穷书生那么多，她这个给一点那个给一点，哪里记得住给谁了。

韩纪将瘪瘪的行囊放在一旁，坐在山坡上望向炊烟袅袅的嘉州城。

黄昏，将整座嘉州城都染成沉旧的黄色，天边的晚霞红如烈火，可烈火终究被黑压压的云浪扑灭。

在细草摇曳之中，阴沉沉的天幕低垂下来，与深碧色山林合为一体。

此时此刻，天地一色，苍苍茫茫，夜风席卷着这块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也吹动了韩纪鬓边的碎发。

韩纪紧了紧衣裳，望着那漫山遍野的树木，望向那无穷无尽的天空，呆呆地出了会儿神。

她的脑海中浮现很多过去的往事，春生、树妖、还有那只谎话连篇、狼子野心的小狐狸。

夜风之中逐渐出现潮湿的水汽，韩纪背上行囊，提起青木杖，笔直地走进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