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与她容貌相似的老妇人,正是她从未谋面的祖母。
“奶奶?”女孩怔住。
老妇微笑:“我一直听着你唱。你知道吗?你唱的每一句,都在唤醒沉睡的灵魂之城。”
“灵魂之城?”
“是啊。”老妇指向海底,“那些浮出水面的古城,不是遗迹,是我们所有被抹去姓名者的记忆集合体。它们曾因反抗而湮灭,如今因歌声而复苏。”
女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可我只是随便唱的……”
“正因为你没有刻意,才最真实。”老妇轻抚她脸颊,“规则可以伪造情感,但无法复制真心。你的声音里有‘憋着的一口气’,那就是钥匙。”
说完,身影渐渐消散。女孩久久伫立,忽然仰头大笑,笑声惊起飞鸟。她跳进海里,潜入深处,发现古城墙上刻满了陌生文字。她不懂读,却本能地跟着哼唱起来。随着旋律流淌,整座城市开始发光,一座座建筑从海底升起,宛如星辰破浪而出。
消息传回大陆,举世震惊。
科学家称这是“集体意识共振现象”,哲学家称之为“失落文明的精神返祖”,而渔民们则说:“那是被遗忘者回家的路。”
陆鸣立即下令集结九域学者、武者、匠人,共同研究如何守护这些新生之城,而非将其再度收编为权力象征。他亲自起草《共存宪章》,第一条便是:
>“任何复苏之地,不得设立统治机构,不得供奉先贤塑像,不得编写统一历史。唯有居民自发组织,方可决定其未来。”
有人反对:“这样会乱!”
陆鸣冷笑:“那就乱吧。至少这次的乱,是出自人们自己的选择,而不是某个‘正确’的设计。”
宪章发布当日,九座灵魂之城同时亮起心火。火焰颜色各异,代表不同的理念与创伤,却在同一频率下轻轻摇曳,仿佛彼此呼应。人们开始自愿前往定居,不为荣耀,不为财富,只为在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生活。
有人种田,有人织布,有人教孩子写字,也有人终日沉默,只在海边坐着。没有人评判谁对谁错,因为大家都明白:**自由的本质,就是允许别人活得不像你期待的样子**。
而这,恰恰是最难的事。
某夜,阿福梦见自己回到了渔村。少年陈庆正跪在雪中,浑身是血,双唇冻紫,却仍一遍遍重复:“我不认……我不认……”
年迈的阿福走上前,蹲下身,轻轻抱住那个年轻的背影。
“你现在可以停了。”他说,“我们都接住了。”
陈庆回头,眼中含泪,笑了:“我不是为了胜利才坚持的。”
“我知道。”阿福点头,“你是怕一旦闭嘴,就真的输了。”
梦醒时,窗外春雨淅沥。阿福拄拐出门,见几个孩子正围着石桌争论不休。
“我觉得应该把桃林改成农田!”一个男孩说。
“不行!”小女孩反驳,“这里是陈庆待过的地方,得留着!”
“可我们又没见过他,干嘛非得留着?”
“因为我们记得那种感觉!”另一孩子抢道,“就是……心里有股气,不想低头的感觉!”
阿福站在远处,听着听着,笑了。
他没说话,只是悄悄放下拐杖,弯腰捡起一片落花,轻轻放在石桌上。
风吹过,花瓣旋转一周,最终静静躺下,像一封未曾寄出的信。
数日后,全球各地陆续出现奇异现象:
一名囚犯在狱中写下万字忏悔书,末尾却写道:“我错了,但我仍有权利被当作人看待。”此言引发全国监狱改革;
一位AI工程师关闭了正在运行的“全民行为预测模型”,并在服务器上留下一行代码注释:“人类不该被提前定义结局”;
甚至在最偏远的山村,一群老人自发组织“后悔大会”,轮流讲述一生中最遗憾的事,最后齐声喊出:“我们没能改变时代,但我们教会了孙子怎么提问!”
这些事看似无关,却被“问根”尽数吸收。它的枝干愈发璀璨,五彩纹理中开始浮现出流动的文字??不是命令,不是真理,而是亿万个体在深夜独处时对自己说的话:
>“也许我做不到最好,但我愿意试试。”
>“我不恨他们,我只是不想变成他们。”
>“今天我又妥协了,但明天,我想再挣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