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爬着,阿绵右肩的伤口被扯动,疼得她身形一晃,险些就掉下树来。
“哎!”人群中爆发出被吓到的惊呼。
“要我说,这也欺人太甚了!几个梨子,赵家大爷还牵着几条狗,这一个女子怎么能从他们手上抢了梨子?”人群中一道清清亮亮的女声忽地响了起来。
阿绵低头一看,是二嫂。
二嫂偷偷一掐孟婧,后者已吓得面目惨白,原本是表演的哭腔也变得格外的真实,“阿绵!三嫂!我不该嘴馋说要吃梨子,我再也不淘气了——你快下来吧!”
“这……”
原来孟家三嫂爬树摘梨,是为了家中的小姑。
阿绵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爬了很高。
俗话说,上树容易下树难。
她正想着怎么下去时,底下却又吵闹起来。
“我是好声好气地劝她,你们看啊,这就是她刚刚用梨子砸我,哎……”
阿绵此时也火冒三丈,大声喊道,“明明是我在摘果子,你们想抢我!”
“你还敢回嘴?”那大爷见她因分心而摇摇欲坠,更加大声道,“你下来我更饶不了你!孟家就算不休了你,也得打死你……”
“你再说一次。”孟驰坚拨开人群。
大爷转过身,脸上挂着讪讪的样子,“孟三儿,你看看你媳妇,眼看着就是要爬到你头上去了。”
人群中一片哄笑声。
这些庄稼汉平日在外受人刁难、欺压时,最是老实胆小,连唾沫星子溅在脸上也不敢去擦。可到了家中,却是一个比一个把脸子看得重要至极,若是被人指出家中的地位还不如妻小,那便往往恨到了心里去。
大爷活了六十载,这一招可谓杀手锏。
就是阿绵没摔死,回家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孟家此后定是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他想着,嘴角掩饰着露出了一丝微妙的笑意。
然而孟驰坚脸色不变,并未接过他的话头,“赵石,我原来听人说,你是从北方来的流民,出发时你还有一家五口,最后就活了你一个。你妻离子散,如今就想着让别人家最好也家破人亡?”
这话像一声天雷,把在场众人劈得眼冒金星。
“我娘子摘几个梨子,用得着你指指点点?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我家家事?”孟驰坚站在他面前。
或许是匆匆赶来,他手上还拿着一把劈柴的斧头,“我走乡几天,你就当孟家没人了?”
赵石后退数步,一时间抖如筛糠。
并非孟驰坚的眼神有多么可怖,而是太多的陈年旧事被翻到了月光之下。
那种阴冷、绝望和死亡的气息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三十五年前,北方大旱,许多村庄颗粒无收。
赵家不是有远见的人家,家中的存粮也微薄,吃完后一家人只能加入流民的队伍。
饥饿如影随形地追在他、老母、妻子和两个孩子的身后。
其实那一路上的很多种种,他已经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