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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意（第2页）

在草石间，柏韫见过很多复杂的人，一个人的言辞能叙说他的过往，如果被毒哑了，能叙说的，就是眼神。

眼睛，实在是太难骗人了，最好不要心怀鬼胎的看着一个人，否则，滋生的恶意就会像胎大难产那样堵在眼眶里，让瞧见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双眼球曾经血淋淋的钉在一个人身上过。

她早有准备的垂下眼皮，“见过二叔。”

正是仲夏时分，半化的大冰块慢悠悠在冰缸里旋转，水面散出消暑的凉意，柏韫柔顺的模样落在眼里，一切都很是妥帖。

柏德泉写过一封信，信寄出的时候是他这辈子最畅快的瞬间。可如今柏韫站在他面前，他却觉得此刻才是最畅快。

柏尚天的女儿对自己毕恭毕敬。因为他柏德泉，是柏家的家主，是太师府的接班人。

开口的语速很缓，他很少着急说话，听他话的人不会催急，“坐吧，不必紧张，今日叫你来只是尽尽我这做长辈的义务，既是关心也是提点。”

长桌是柏德泉日常文书用的，两人隔桌而坐，他给柏韫准备的位置上只放了软垫，她应声，跪坐下来。

眸子由上到下：

“韫姐儿近日身体如何？你初返家时昏迷不醒，后又学业繁重，可有什么不适？”

“并无不适，祖母请的冯大夫一直都在为侄女请脉，说再过几月，体内亏损也就补上了”，柏韫没给自己被堵话的机会，继续道：“只是柏百妹妹自考究那天回来有些不好，怪侄女腼腆，怕惊扰婶婶妹妹休息，一直没机会去探望，不知如今她可好了？”

打从仁墨回家，柏百的鼻血流了几个时辰，两个大夫轮番上阵，好不容易才止住。

这事柏德泉也觉得奇怪，当即召了柏广来问，“禀父亲大人，儿子怀疑是有人做鬼，让百儿当众出丑。”

一记眼风瞟过，“你怀疑谁？”

“柏韫。”

流血突然，柏百病发时又正好在与柏韫说话。所以当大夫还未赶到仁墨时，他就让自己的小厮把柏韫塞到柏百手里的手帕留好，以待考究后查验，结果却并没什么异处。

可柏百却实打实恨上了柏韫，日日在房中咒骂，扬言一定是她捣鬼，让自己不仅丢了课业成绩，还在那么多人面前颜面扫地。

想到这，柏德泉看着如今柏韫一脸的担忧之色，微微笑道：“百儿不过暑热上火，休息两日，怎么会不好呢？”

“倒是你这十六年来一直在徽州生活，山间夏日清凉，陡然来京华要注意避暑才是。”

不知是不是刻意留心，柏韫觉得这话尤为刺耳，充满了试探之味，“徽山这几年开山利民，树木不似从前葱郁，却多了几分四季分明，百姓生意更好做了。都是当今圣上施政有道，也是二叔辅佐之贤。”

几盏茶时间过去，两人四两拨千斤，还真叙起了家常，“既然柏百身体无恙，左右你也无事，依我看，找个时间，你们小姑娘出去逛逛。”

柏韫牵出笑容，“二叔安排就是。”

安排的倒快，下午柏韫柏百两人就被拉到一场诗书会上，“我知道是你搞的鬼，你别想我会放过你！我保证你会后悔惹了本小姐，给我等着！”

在柏百咬牙切齿的控诉声下，柏韫只是淡淡翻开了眼睛：

“我为什么要搞鬼？”

“呵，你换了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根本没有用我哥送的那支——”柏百突然意识到说多了，被柏韫掀过来的眼神逼的吞了一口口水，一双杏眼因为微俯的角度显得平长，青薄眼皮下满是心知肚明的意味。

“你知道……你没喝粥！你是知道了……？”

柏百才意识到自己这个结果原本是应该落到柏韫身上的！看她的反应像是早就察觉了？！可那个内应奴仆是一定可靠的，不可能倒戈，柏韫怎么能察觉？

两人坐在小亭中，四周参会者云集，一派诗情画意中，柏韫凛冽的紧了紧眉头又松开，笑的人脊背发凉，“知道什么？”

柏百哪里招架得住，她只觉得柏韫真的是个妖孽，成日戴着人皮脸谱，今日更是完全变了个模样，“你怎么知道的？你！你想干嘛！信不信我告诉父亲！”

好啊，这几个月，她在府上不问世事，低调沉默果然只是一张假面！柏百紧张的咬着唇，恶狠狠威胁道：“你不过，不过仗着祖母，我可是千金贵女，我想教训你又怎样！你不乖乖的受着居然还敢害我，等本小姐让大家看清你的真面目，我看你还怎么顶着我父亲的名头招摇过市！“

她二人一同来诗会，以往自己是太师府唯一的小姐，现在变成二小姐了，人人转头都去唤柏韫大小姐，一个如此粗鄙不堪的山间女子，到底怎么配得上的？

“随你”，柏韫警告的斜了一眼，站起来捏着茶盏，满满的茶水被举过柏百的头顶，随着她发抖抬头——

小臂带着修长的手指将茶送到朱唇边，柏韫一口饮下，随即放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当啷！”茶盏炸开，粉碎。

柏百被突如其来的炸裂声吓得尖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