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啸没有理会那几个幸存者,也没有走向那个不远处的村庄。村庄里的人,肯定也很快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周家十万仙晶悬赏的通缉犯,出现在附近,还杀了周家的人。这村庄,瞬间就会变成新的龙潭虎穴。他背着气息愈发微弱的阿石,忍着伤口崩裂的剧痛和毒素带来的麻痹感,转身就朝着来时河滩上游的荒山野岭走去。那里地势更加复杂,林木也更茂密,更适合隐藏,也更方便他处理伤势和逼毒。阿石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那支毒刺…必须尽快处理。“壮……大人,留步,大人……”然而就在他刚踏入荒草的边缘,一个略带焦急和恐惧的苍老声音,从黄土坡另一侧的小道上传来。只见一个背上背着大捆木柴的清瘦老伯,正颤颤巍巍地站在那里。他显然目睹了刚才那血腥恐怖的厮杀场面。老脸煞白,眼中充满惊惧,但似乎挣扎了许久,还是鼓足了勇气喊了出来。“大人,你……你背上那个后生……是不是在矿上……被姓周的给害了的?”他指着姜啸背上的阿石,声音发颤,“我……我是青萝村的樵夫……我认得他那件袄子……是……是老王头的……他……他儿子阿石,就是被抓去黑石镇周家矿场的。”老伯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和不忍。“他……他是不是阿石?=他……他还没断气吧?……我……我家有祖传的祛毒伤药和土方子……或许……或许能救他一命啊。”他看着姜啸,又看看他背上奄奄一息的阿石,眼神里是一种朴素的=的怜悯和挣扎。“周家……周家不是好东西啊……那矿里……死了太多人了……我娃子……我娃子也死在那里啊……”说着,老伯忍不住流下浑浊的眼泪。“大人……你刚才……杀了周家的人……你……你是好汉……阿石……阿石也是个命苦的孩子啊……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再……”他的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青萝村……祖传伤药……姜啸的脚步顿住了,他回头,重瞳审视着那个悲愤又害怕的老樵夫。他低头看了一眼背上。那被黑色细针刺入的胸口,一股不详的淡紫色晕痕正在缓慢地扩散。时间不多了。阿石攥着钥匙的手,微微痉挛了一下。姜啸的眼神,在冰冷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松动之间闪烁挣扎。老樵夫眼中沉痛的悲愤和不加掩饰的恐惧,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姜啸冰封的心防上。他不是滥好人,九幽踏着尸山血海成就神位,深知人心鬼蜮。这突兀出现在血腥杀戮之后的善意,九成九是陷阱。那周家影杀卫手段诡谲,连对濒死之人都不放过,用樵夫做饵也毫不稀奇。姜啸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老樵夫布满老茧开裂的双手,磨得发亮的粗布棉袄沾着木屑,背后捆扎柴火的麻绳勒出的深刻痕迹,以及那双因常年劳损微微变形沾满泥泞的草鞋。细节骗不了人,这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山野樵夫。“他……他胸口那黑针……”老伯也看到了阿石胸口的毒刺和扩散的紫痕,声音抖得更厉害。“是黑曼陀,周家的影杀卫才用的剧毒。发作快,没专门的解药神仙都难救。我家的老方子是山里的一种蛇藤熬煮的。虽然不能完全解毒,但是或许能压下毒性吊住他一命。”“吊住命……”姜啸咀嚼着这三个字。阿石现在的情况,就是一口气悬着。那毒刺附带的诡异能量,不仅在侵蚀他本就油尽灯枯的生机,更像是在一点点熄灭他残魂最后的光焰,寻常药物根本无用。但这老樵夫的话,却像黑暗中的一缕微光。哪怕微弱,哪怕有风险。他低头,看着阿石那只死死攥着半截锈钥匙的手,指节青白,透着无法言说的执念。碧落海……他需要一个地方,一个相对安全的喘息之所。阿石同样需要,哪怕多撑一刻。姜啸的眼神沉凝,几息之间心中已做出决断。“带路。”两个字,干脆利落。老樵夫闻言如蒙大赦,也带着深深的恐惧和紧张。“好……好的,大人请跟我来,走小路,绕开村子。”他不敢走大路。背着柴火脚步踉跄地带路,抄着几乎看不出路形的小径,朝着黄土坡后面绕去。姜啸背着阿石紧随其后。每一步都牵动着身上崩裂的伤口,剧痛阵阵袭来。手臂上被毒针擦中的地方,麻痹感已经从手臂蔓延到了肩膀。荒古霸体的抗毒性虽强,但黑曼陀显然不是凡俗毒物。它如同跗骨之蛆,不仅麻痹肌肉,似乎还在试图侵蚀体内运转的那股霸血本源之力,带来阵阵虚弱之感。他调动残余的霸血力量,强行压制毒素修复伤口。同时更分出一小股极其凝练的霸血神力,如同最精细的锁链,小心翼翼地缠绕住插入阿石胸口的那根毒刺,暂时阻隔剧毒的进一步扩散。,!这需要高度集中的精神操控,对他本就疲惫不堪的心神是巨大的负担。“又……又是毒……老男人……你属老鼠的吗?专门爱往垃圾堆里钻……”沉寂许久的铠甲核心深处,大老黑极其微弱的意识流,又开始不满地咕哝。显然也被这黑曼陀引动了。“闭嘴……省点力气……”姜啸在识海回应,语气不容置疑。大老黑:“滚……”声音再次微弱下去。约莫一刻钟后,在老樵夫的带领下,三人钻进了一片隐蔽在老林子边缘的山坳。几间依着山壁搭建异常低矮破败的土坯屋舍出现在眼前。院落用简单的竹篱笆围着,里面晾晒着干菜和兽皮,角落里堆满了劈好的柴火。这里很偏僻,距离最近的村落都隔着几座山,正是藏身的好地方。老樵夫小心翼翼地将柴火卸在院子角落,紧张地看向四周。确定没人跟踪,才急忙推开正屋吱呀作响的木门。“快……大人,快请进来。”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草药味和烟火味混合的气息。陈设极其简陋,只有几张破旧矮凳和一个土灶。“把他放炕上。”老樵夫指着一张铺着草席的土炕。姜啸小心翼翼地将阿石放下。阿石的状态更糟了,脸上都开始浮现一层淡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口的黑刺周围,紫黑色的晕痕已经扩散开拳头大小,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老樵夫看到这情景脸色惨白,哆嗦着手跑到墙边一个木柜前,费力地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了好几层的破陶罐。揭开盖子,一股带着浓重土腥气的青黑色浓稠药膏,散发出怪异气味。“这……这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老伯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用一块竹片挖出药膏。“当年我娃子被毒蛇咬了,用它才捡回半条命,也不知道对周家的毒有没有用。”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根黑刺,将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青黑色药膏,厚厚地涂抹在阿石胸口紫黑晕痕的边缘。药膏碰到肌肤,立刻冒起极其微弱的白气。姜啸的重瞳,一直死死锁定着阿石的胸口。当那刺鼻药膏涂抹上去的瞬间,他竟然看到,那沿着血脉缓慢扩散的紫黑色毒晕,扩散速度似乎真的减慢了一丝丝。有效。虽然效果微弱得可怜,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但确实有了一点阻滞的作用。这对阿石那风中残烛般的生机来说,已经是弥足珍贵的时间。“咳……咳咳……”阿石似乎被浓烈的药味刺激,又咳出一小口粘稠的黑血。眼皮颤抖似乎想睁开,最终却只是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有效,有效啊。”老伯激动得老泪纵横,抹了把脸继续涂抹。姜啸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丝。他走到角落,盘膝坐下,闭上双目。霸血神力全力运转,开始压制体内的黑曼陀之毒,同时调集体内每一分力量修复伤势。他必须尽快恢复一些自保之力。这老伯的善意值得感激,但不能将两人的性命完全寄托于此。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内只有老伯涂药时竹片摩擦的细微声响,和阿石若有若无的痛苦呻吟。大约半个时辰后,屋外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犬吠和人声嘈杂的动静。老伯动作猛地一僵,脸上血色褪尽。“糟了,是村里的猎狗,还有……还有周家的护卫兵,他们……他们找到这边来了。一定是那路上没死透的人报的信,或者……或者是影杀卫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手段。”他慌乱地看向姜啸:“大人,你们……你们必须赶紧走,周家护卫兵那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豺狼,还有那些影杀卫……他们……他们肯定还有更多的人在附近。”姜啸豁然睁眼。重瞳之中寒芒闪烁。他感知散开,捕捉到了杂乱的脚步声和恶犬的咆哮,正从多个方向朝着这个山坳围拢而来,至少有三四十人。其中夹杂着几道阴冷隐晦的气息,是影杀卫,数量还不少。若是全盛时期,这些都是土鸡瓦狗。但此刻他重伤中毒未愈,还要护着阿石。:()九幽剑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