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笑了。
七日后,“续息术”推广全营,配合新研制的“解毒散”喷雾吸入疗法,死亡率下降七成。更有士兵康复后主动返回战场,手持皮囊装置,专司急救。
战局由此逆转。
北狄见毒计失效,士气大跌。加之内部因可汗之死本就不稳,又有部落首领暗通大乾,愿以情报换取《清毒饮》配方。林川果断派使者潜入敌营,散布“大乾已炼成反噬毒药,凡用腐心散者必遭十倍报复”的谣言,并附赠几瓶染色清水,伪称“灭魂露”。
北狄新君本就根基不稳,闻讯大骇,下令撤军三十里,严查军中药师。
战机稍纵即逝。
赵珩亲率主力出击,一夜破敌三营,斩首万余,俘虏两万。战后清点,竟在敌酋帐中搜出大量萧景元门生往来书信,内容涉及资助、制毒、煽动民变等罪证十余条。
至此,真相彻底昭雪。
班师回朝那日,盛州城万人空巷。
这一次,迎接他们的不只是百姓,还有曾经反对最烈的太医院众医官。他们抬着一顶八人大轿,轿中放着一部金丝楠木装帧的巨册??《大乾医典?首卷》。
领衔老医跪地呈书:“此书集古今医术之大成,特列‘林川章’七篇,记其开腹缝肠、清毒续息、战地急救诸法,列为国术正传,永载史册!”
林川未坐轿,反而走到队伍最前方,扶起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医:“您才是真正的医者。愿意低头看一眼伤兵的痛,比读一万卷书更重要。”
三年后,天下渐安。
济世书院分院遍布十八省,培养医者逾五千,其中女子两千余,残疾出身者近千。他们行走于山野乡间,治疫病、接生婴、救意外,足迹所至,皆立“活人碑”一座,上书:“此处曾有人死去,幸得医至,复生。”
林川依旧未停步。
他带着几名弟子深入西域戈壁,寻找传说中的“不死草”;又赴东海孤岛,研究海蛇毒对抗寒症之效。他不再穿铠甲,常着粗布麻衣,背药篓,持竹杖,形如游方郎中,却被沿途百姓认出,纷纷焚香迎候。
某年秋,他重返当涂。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当年那批伤兵,有的已成医官,有的返乡务农,有的仍在书院执教。他们在城外建了一座“归来亭”,专为接待往来医者歇脚。
亭中石桌刻满名字??不仅是被救之人,还包括每一位参与救治的医兵、学徒、熬药妇人。
林川抚摸那些名字,久久不语。
苏妲姬不知何时来到身后,手中捧着一封信。
“陆沉月要辞去山长之职。”她说。
“为何?”林川皱眉。
“她说,她已完成使命。如今医道已传,不必再由一人执掌。她想去西南边陲,建一所专收孤儿的‘稚医堂’,教那些无依孩童识字习医,让他们也能握住别人的命。”
林川点头:“她从来就不属于庙堂。”
“那你呢?”苏妲姬轻声问,“你还想走多远?”
他望着远方群山,缓缓道:“走到没有人再把‘来不及’当作借口,走到每一个倒下的人,都能等到一只手伸过来。”
她笑了,眼角皱纹如花绽放:“那我就继续跟着你走。反正……我也习惯了。”
夕阳西下,两人并肩走出亭子,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而在千里之外的北方边境,一名少年正蹲在雪地中,用树枝在地上画图。他身旁躺着一位冻僵的牧民,呼吸微弱。
几个同伴焦急问道:“怎么办?大夫还要两天才到!”
少年沉声道:“别慌。我记得书上说过??低温之人,不可骤热。我们要先用体温缓暖其心口,再喂温水,最后施以‘续息术’辅助呼吸。”
他脱下外衣,俯身贴住那人胸膛。
寒风呼啸,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瞬间融化。
他喃喃道:“坚持住……我会救你。”
这一刻,他不是在背书,而是在践行。
而在更远的未来,当历史翻过一页又一页,人们或许会忘记战争的胜负,忽略权谋的胜负,但总会记得:
有一位将军,没有选择金殿封侯,而是跪在泥泞中,为一个陌生人缝合伤口;
有一位女子,放弃锦绣生活,守在垂死者床前,听他最后一句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