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群人,在所有人都说“不能碰”的时候,偏偏用手探进了血肉模糊的躯体,只为拉回一条命。
他们不曾挥舞旗帜,也不曾留下豪言。
但他们改变了一个时代的温度。
因为他们坚信??
**生命不该轻易放手,
而仁心,永远比规矩更古老。**
多年以后,一个孩子指着墙上画像问母亲:“他是谁?”
母亲轻抚其头,柔声道:
“他是那个,在所有人都转身离去时,
还肯蹲下来,摸一摸你鼻息的人。”
北风卷过当涂旧城的断壁残垣,雪未停,天光却已微明。林川与青年医官踏着积雪下山,脚步沉稳,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过往的生死线上。山道蜿蜒,枯枝覆霜,偶有乌鸦惊起,啼声划破寂静。他们一路无言,唯有风声如诉,似在低语那些未曾被史书记载的姓名。
回到盛州时,已是腊月廿三。街巷张灯结彩,百姓忙着祭灶迎年,可济世书院门前却无半分喜气??陆沉月亲自守在门房,面色凝重,见林川归来,立即迎上。
“西南之行虽成,但北疆又有新变。”她递上一封密报,“敌营中出现一种新毒,不伤肌肤,不蚀五脏,专攻神志。中毒者初如醉酒,继而狂笑不止,最终自残而亡。已有三名边军将领因此丧命,临死前撕裂战袍,以血书‘我罪当诛’四字于胸。”
林川接过信纸,指尖微微一颤。那笔迹他认得??是当年萧景元亲传弟子、如今北狄国师李怀安的手书。此人精通药理,更懂人心,曾言:“杀人易防,惑心难治。若使敌将自疑,胜于千军万马。”
“这是‘迷魂引’。”林川低声说,“以西域疯草为基,配以音律催发,使人神智错乱,信虚为实。昔年我在西域古籍中见过记载,但以为早已失传。”
苏妲姬从内堂走出,手中捧着一只陶罐:“我们在俘虏身上提取了些许粉末,试于羊体,果然七日内癫狂扑笼,咬断铁链而死。更可怕的是……它们死后,眼中竟含泪光,似悔恨万分。”
林川沉默良久,忽问:“有没有活下来的人?”
“有一个。”陆沉月道,“一名斥候误触毒雾,昏迷三日,醒来后只说梦见亡母责其不孝,痛哭失声。但他活了下来,脉象平稳,神志清明。”
“带我去见他。”林川立刻起身。
那名斥候被安置在书院后院一间静室中,由两名女学生日夜看护。他年约二十出头,面容清瘦,见林川进来,挣扎欲起。
“不必多礼。”林川按住他肩头,目光落在他瞳孔之上??双目清澈,无涣散之象,唯额角青筋微跳,似有余毒未清。
“你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梦吗?”林川轻声问。
“记得。”青年声音沙哑,“我梦见父亲战死沙场,母亲独守寒窑。她说我不该活着回来,说我贪生怕死,抛弃同袍……我辩解不得,只能跪地叩首,直到额头流血……”
他说着说着,眼眶泛红,呼吸急促起来。
林川迅速取出银针,在其百会、神庭、印堂三穴连刺,又以冰巾敷额。片刻后,青年喘息渐平,眼神恢复清明。
“这不是普通的幻觉。”林川转身对众人道,“此毒不仅能诱发梦境,还能精准植入记忆碎片,利用人心最深的愧疚与恐惧加以操控。它攻击的不是身体,而是‘我是谁’这个根本。”
徐文彦皱眉:“若真是如此,那岂非连意志坚定者也难幸免?”
“正是。”林川点头,“越是重情义、守道义之人,越容易被其所乘。因为它所呈现的,并非虚假,而是你内心最怕成为的那种人。”
室内一片肃然。
当晚,林川召集所有骨干于讲堂议事。烛火摇曳,映照墙上悬挂的《人体经络图》与《疫病传播路径表》。学生们围坐一圈,手中握笔,准备记录。
“这一次,我们面对的敌人不再是肉体的溃烂,而是灵魂的崩塌。”林川立于中央,声音低沉却有力,“他们要的不只是杀我们的人,更要我们自己否定自己。所以,我们的应对也不能只靠药石,还得靠‘心法’。”
“心法?”有人疑惑。
“没错。”林川道,“所谓心法,就是一套让人在神志动摇时仍能确认‘我为何而战’的信念体系。就像战场上听不见号令时,士兵仍知冲锋向前,是因为他记得训练中的每一个动作。”
他走到黑板前,提笔写下三个大字:
**信、忆、觉**
“信,是你坚信之事;忆,是你亲身经历;觉,是你此刻感知。三者合一,方可抵御虚妄。”
随即,他命人取来《活人书》手稿副本,翻至一页:“我曾在书中写过一句话:‘医者第一课,不是学如何救人,而是学如何面对死亡而不退缩。’现在我要加一句:‘第二课,是学会在别人说你错了的时候,依然相信自己是对的。’”
陆沉月接话:“我们可以编一本《医者心录》,收录每一位医兵的真实经历??他们救过的人、流过的泪、犯过的错、挺过来的夜。让后来者知道,迷茫不可耻,动摇也不可怕,只要最终没有放手。”
“好。”林川点头,“即刻开始整理。同时,拟制‘清醒操’一套,每日晨昏两次,集体诵读誓言,唤醒自我认知。内容就用这十二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