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吴山等人心头一跳,下意识竖起耳朵。
刚才那番布置,已经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没想到,竟然还只是个开胃菜!
“中层军民混合区,不能乱糟糟一锅粥,要划分为‘六屯三坊’!”
林川的指尖在舆图上轻轻一点,“六处民屯,负责耕作。三处工坊,专司后勤。”
“民屯,按‘什伍制’编组,每五十户为一屯,设屯长一名,由军中识字的兄弟兼任,协调耕作与防务。”
“官府提供种子、农具,收成之后,怎么分?”
林川故意顿了顿。。。。。。
雨后的清晨,空气清冽如洗,长安城在薄雾中缓缓苏醒。监国府门前的石阶被夜雨冲刷得发亮,檐角水珠滴落,敲在青砖上,一声声,像是时光的脚步。林川未及更衣,已坐在案前批阅昨夜递来的急报??江南八州春汛将至,堤防年久失修,若不及时加固,恐酿大灾;山东流民安置点疫病初起,需即刻调派巡诊队与药材;更有密信称,北疆守将王烈暗中联络河北残余势力,意图借“清君侧”之名举兵南下。
他提笔疾书,一道道指令如流水般发出:命工部即刻拨款三十万两,征调民夫五万,抢修江南宁绍段大堤;令国民医疗署选派百名医者,携药北上,并开放沿途驿站供其通行;又密召安陆军旧部三位统领入京,不动声色地布防潼关、雁门一线,以防边军异动。
徐文彦端着一碗热粥进来,见他双眼布满血丝,忍不住劝道:“大人,您已三日未眠。新政千头万绪,岂能一人独担?”
林川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淡淡一笑:“不是我一人在担。是那些在田里插秧的农人、在学堂教书的先生、在疫区背药箱的郎中,他们和我一起扛着。”
话音未落,秦十七快步而入,神色凝重:“大人,宫里来人了。太子……昨夜咳血,太医束手,孙元礼亲自治疗,现命我们即刻进宫商议要事。”
林川霍然起身,连外袍都未披,便随使者直奔太极殿。
殿内烛火通明,药香弥漫。太子斜卧榻上,面色灰败,唇无血色,手中却仍紧握一卷黄绢??正是那封“监国密诏”的副本。见林川到来,他勉强坐起,挥手屏退众人。
“林卿。”他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这副残躯,撑不到秋收,也等不及看新政落地生根。但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更不能让江山再陷混乱。”
林川跪地,喉头哽咽:“殿下不必言此,定会康复。”
太子摇头,眼中泛起泪光:“我不是怕死,我是怕你孤身一人,顶着天下骂名前行。所以今日,我要做一件破格之事??正式下诏,确立你为‘托孤摄政’,并昭告天下,凡阻新政者,皆为逆贼,人人得而诛之。”
他说着,竟挣扎起身,从枕下取出一方玉玺,颤巍巍按在空白诏书之上。
林川大惊,猛然叩首:“不可!此举逾制,必引朝野哗然!若殿下强行为之,反倒授人以柄,称我挟天子以令诸侯!新政尚未稳固,禁不得半点风波!”
太子苦笑:“你还想着避嫌?可你知不知道,百姓早已把你当成了主心骨?前日我微服出宫,在西市听见两个孩童争执,一个说‘将来要做林将军那样的人’,另一个说‘我要做太子’,前者竟嗤笑道:‘太子有什么用?还不是听林将军的?’”
林川怔住。
太子望着他,目光深邃:“你看,人心早已变了。你不肯称尊,可百姓心中,你已是天子。既然如此,何不顺势而为,让我亲手为你铺这条路,免得死后被人篡改遗诏,反污你清名?”
林川久久不语,终是伏地泣道:“臣不敢贪权,只求无愧于心。若殿下真信我,不如留一道‘开放式遗诏’??不指定摄政人选,只言‘继任者须承新政之志,顺民心得天下’。如此,后世无论谁登基,若想坐稳江山,便不得不延续新政。这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太子沉默良久,忽然笑了:“好一个‘开放式遗诏’……你不要权,却要规则。你不在位,却要定局。林川啊林川,你比谁都懂,真正的权力,不是印玺,而是制度。”
他收回玉玺,轻声道:“那就依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在我死后,必须主持新帝登基大典,并确保太子妃所出之子顺利继位。他是无辜的,不该因父辈之争失去一切。”
“臣,誓死护之。”林川重重叩首。
三日后,太子病情急转直下,终在黎明时分驾崩。临终前,他留下遗诏三道:
其一,立幼子李承睿为皇太子,年方六岁;
其二,追封新政殉难义民为“忠毅士”,赐祠享祭;
其三,颁布《新政宪纲》十条,明定“民赋减三成、童学免费、官审由民推、军改为护、贪腐必诛”等根本国策,诏曰:“后世有敢违此约者,非吾子孙,天下共击之!”
消息传出,长安百姓自发罢市三日,万人齐聚朱雀门外,手持白烛,默哀致祭。许多老人跪地痛哭:“太子仁厚,新政惠民,怎就先走一步?”孩童们虽不懂政事,却也跟着大人低头,喃喃念着学堂里教的那句:“宁死不掠民。”
荣王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李瑾虽已被废为庶人囚于洛阳,其党羽仍在暗中活动。裴崇安之子裴景行连夜召集七位宗室重臣,密谋于城西别院。酒过三巡,一人拍案而起:“太子已死,新帝年幼,正是我们翻盘之时!只要控制太后,便可摄政专权,废除新政,重归旧制!”
裴景行阴沉道:“不仅如此。我们还可散布谣言,称林川毒杀太子,伪造遗诏,图谋篡位。只要激起宗室与禁军不满,便可发动‘清君侧’政变,趁其未立根基之际,一举铲除!”
众人正议论间,忽闻窗外异响,紧接着大门轰然洞开,秦十七率鹰司精锐破门而入,将所有人当场扣押。搜查之下,竟发现密函十余封,其中一封赫然写着:“事成之后,拥立荣王弟之子为帝,改元‘正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