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想着模仿“形”,却不懂得其中的“理”。他们只看到要凿一个多大多深的坑,却不知道,每一锤下去,都要顺着石头的纹理,引导它的力。这不是技巧,这是道!“我……我懂了……”老石匠喃喃自语,两行热泪滚落,“不是用蛮力去破开它,而是要顺着它的性子,去解开它!”唐冥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石头的性子,比人直。你听它的,它就听你的。”说完,他转身,走向那段被绳索暂时拉住的堤坝。老石匠对着他的背影,再次重重跪下,磕了三个响亮的头。这一次,他喊的不是“师父”,而是“祖师爷”。他站起身,抹掉眼泪,抓起一把锤子,对着身后那群依旧处于呆滞状态的工匠们,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吼道:“都看明白了没有!这不是凿石头!这是跟石头交朋友!都给老子动起来!谁再凿坏一块,谁就自己跳进河里喂王八!”工匠们如梦初醒,一个个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当!当!当!当!”清脆的敲击声,再次响彻河堤。这一次,声音不再杂乱无章,而是渐渐变得整齐,变得充满韵律。仿佛一首凡人献给天地的,雄壮的歌。林霜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她看到那个男人,只是几句话,几下敲击,就将一门凡人眼中不可能的技艺,变成了一套可以被理解、被执行的“规矩”。他没有赐予力量,他只是传授了方法。这比直接用神力堵住洪水,要高明一万倍。她转头,看向唐冥,他正站在堤坝边,看着那汹涌的河水,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她走上前,轻声问:“他们,来得及吗?”唐冥没有回头。“来不及。”他平静地回答,“所以,要改一改这水的规矩。”“改一改这水的规矩。”唐冥的话很轻,落在林霜的耳朵里,却让她心头一震。凡人修堤,是顺应水。而他,要让水,来顺应他。还没等林霜细想,唐冥已经转过身,对那个刚刚爬起来,正手足无措的县令说道:“把所有没凿的青石,都推到堤坝前面来,排成三排。”县令虽然不明白要做什么,但此刻对唐冥的话,他不敢有丝毫违逆,立刻连滚带爬地去指挥众人。很快,数百块沉重的青石,被推到了那段临时加固的堤坝前方,在泥泞的滩涂上,排成了一个简陋的石阵。唐冥走到石阵前。他没有再用锤子,也没有再用凿子。他只是伸出脚,在那一排排青石上,轻轻地,踢、踹、点、拨。他的动作看起来很随意,就像一个孩子在玩跳房子的游戏。每一脚落下,都有一块数千斤重的青石,发生一丝微不可查的位移,或者转过一个极其细小的角度。在场的凡人,都看不懂他在做什么。只有林霜,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唐冥的动作,那片原本杂乱无章的石阵区域,其下方的水流,开始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原本直冲堤坝的狂暴水流,在经过石阵时,仿佛被无数只无形的手进行梳理和引导。一股水流撞上一块石头,被偏转了一个角度,正好撞向另一股水流。两股水流相互冲击,力量相互抵消。更多的水流被分割,被引导,在石块与石块之间,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不断旋转的漩涡。这些漩涡,又进一步的,消耗着后续水流的动能。他没有筑墙,也没有建坝。他只是用最简单的方式,改变了每一块石头的位置,就构建出了一个巨大的、天然的“消波池”。他用洪水,去对抗洪水。“轰——”又一股巨浪拍来,可在冲入石阵之后,那狂暴的势头,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层层削弱。等到了堤坝脚下时,已经变成了一股无力的缓流。那段被“盘龙扣”绳索勒住的堤坝,压力骤减!“天啊!水……水变小了!”“他做了什么?他只是踢了踢石头啊!”“这不是仙术是什么!这不是仙术是什么!”人群再次沸腾了。如果说之前凿石是神技,那现在这一幕,就是真正的神迹。有了这宝贵的缓冲时间,工匠们的速度更快了。在老石匠的带领下,他们仿佛都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锤起锤落,精准而高效。一块块带着完美卯榫的青石,被迅速地制造出来。“上石!”老石匠一声令下,几个壮汉合力,将第一块完工的基石,抬到了被洪水冲垮的缺口处。“落!”基石稳稳地嵌入了泥土之中。紧接着,第二块,第三块……一块块青石,如同巨大的积木,被完美地拼接在一起。卯眼与榫头,严丝合缝,彼此咬合,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整体。新的堤坝,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从泥泞和洪水中,一寸寸地,向上生长。它不再是一堵墙。它像一头巨兽的脊梁,充满了力量感和结构美。林霜看着这一切,心中那股属于神只的躁动,不知不觉间,已经彻底平息。她忽然明白了自己这场“渡劫”的真正意义。劫,不是苦难,不是考验。劫,是让她看清这个世界,最本源的“规矩”。看清对与错,看清生与死,看清秩序如何从混乱中诞生。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劫”。也可能是她的“道”。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从下游传来。那道由门板和沉船组成的临时屏障,终于到达了极限,被洪水彻底撕碎!失去了最后的阻碍,积蓄已久的洪水,形成了一道数丈高的巨浪,如同脱缰的野马,咆哮着,朝着正在施工的堤坝,席卷而来!“洪水!洪水来了!”尖叫声再次响起,刚刚建立起来的秩序,险些再次崩溃。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唐冥。他依旧站在那里,神情没有半分变化。他只是看着那道正在飞速合拢的堤坝,计算着最后一块缺口的位置。林霜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又看了看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巨浪。她悄悄地,伸出了手,藏在了袖中。:()神炉囚我五百年,女帝求我做帝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