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笺蹙眉道:“是季衡哥?可如果是他,他明明也可以把自己的点数弄成六的。总不能是同渊阁自己,它可以有一万种方法让我们进去,没必要用这种障眼法,再说了,我们进了一醉坊,对它有什么好处吗?”
裴世并未表态,而是道:“这同渊先生,与溟海村的关系绝不简单。但昨日放火的,却不见得就是同渊阁。”
陆云笺道:“我昨日就想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裴世道:“一年前同渊阁势头大盛,吞并德昌行,成了新的天下第一大商行。若是要放火烧毁溟海村遗迹,无论是这一年间,还是同渊阁渐渐兴起的数年间,他都有足够的机会,何必趁云间世与镜阳宗调查溟海村之时动手?即便作为商行,不可能全数知晓仙门动态,但必然已经得了风声,就算是担心被查出端倪,也不会如此打草惊蛇。”
陆云笺接道:“更何况,谁会顶着那么显眼的一座楼去放火?这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它是同渊阁么?”思索片刻,却又有了新疑问,“如此说来,如果放火的不是同渊阁,那会不会是有谁想引起我们对同渊阁的注意,甚至是想陷害它?”
裴世道:“你觉不觉得,查溟海海妖与黑龙幻境途中,有人来阻,却也有人来推动?”
陆云笺道:“什么意思?”
裴世道:“有人替溟海海妖遮掩气息,破坏绝杀阵,这是阻止我们调查海妖;而海妖前去攻击陆……尊主,却看似与之相反。”
陆云笺道:“你是说,海妖去攻击我爹,并非偶然?”
裴世道:“虽说灵山灵力丰沛,海妖受了重伤,想要迅速获取灵气修复魂魄,灵山的确是个好去处,因此有可能是巧合,可为何偏偏选中了尊主闭关之处?我先前不曾想明白,但如今想来,怕是有东西想引你去那处,说来是我一时大意……”
陆云笺道:“可我去了灵山,却导致了海妖被杀死的结果。”
裴世顿了片刻,道:“陆小姐这会儿就忘了自己开的献祭阵了?若是不出意外,你觉得是你的魂魄先被吞噬,还是海妖先死?”
“……”陆云笺下意识握紧他的手,道,“……所以这个引我去灵山的东西,也想要帮助海妖。可他就这么确定我会开献祭阵?”
“……”裴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时沉默不语,直到陆云笺唤他,这才说道,“即便不确定,只是试探,那也不亏。”
陆云笺道:“试探什么?”
裴世道:“比如,试探你是不是真的失了记忆。”
陆云笺心中一紧,疑道:“什么意思?”
裴世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如此看来,这两股势力都是助海妖夺魂的,更甚者,或许就是同一股势力。而第三股势力,就是引我们来同渊阁、看似助我们探查黑龙幻境的势力,只是他究竟为何如此,眼下还不能定论。原本我们是要查设置黑龙幻境杀人的是谁,如今想来,或许我们应该换个方向——他为什么要杀人,他杀的人,是不是罪有应得。”
陆云笺心下了然:“你是说阿宋演的那出木偶戏?要这么说,这回盗走宝剑的,也没准就是他。”
裴世笑道:“往日竟是我看错了,不想你还是有些脑子的。”
猝不及防被他一嘲,陆云笺先是一愣,随即毫不客气地回道:“那我倒是没有看错,裴公子的眼神的确不太好使。”
说完便觉裴世握着自己的手紧了几分,还以为他恼羞成怒,正要补几句挽回一下,却听他道:“陆小姐的眼神好使,待会儿纸醉金迷,可莫要被迷了眼睛。”
话音刚落,眼前看似无休无止的迷雾忽地被涌进来的金光驱散开来,一时间原本昏暗的甬道被炫目金光照得恍如白昼,汹涌热浪与鼎沸人声在刹那间灌满四周。
陆云笺勉强睁眼,抬头去看,“一醉坊”三个烫金大字龙飞凤舞、洒脱自如,又见两侧所题大字,写的是:未必千杯皆是梦,何妨一醉笑相逢。
裴世转头笑道:“不像赌坊,倒像是家酒楼。”
一醉坊内布置是同渊阁一贯的制式,绫罗绸缎铺于地,青铜莲灯悬于顶,铺地锦缎尽头一座高台,自高台往门口延伸出一张长桌,长桌旁又有数张大小不一的圆桌,无一不被人围得满满当当。
桌上摆的没有别的,唯有一坛又一坛美酒。玉液琼浆,如饮甘露,金樽银瓮,觥筹交错。
赌坊内的人身份、来路不一,有朴实无华、喝得满地打滚的;有戴了纱笠、穿了斗篷,想遮掩面目,却喝得衣衫不整的;有看着清高不可接近,却喝得满面酡红、几近癫狂的……
竟不像是饮了酒,而像是百鬼夜行,癫狂扭曲。
陆云笺不自觉地压了压头上的纱笠,声音也压低了几分:“不是……他们被下药了啊?这是赌坊吗?”
裴世抓着她的手再度紧了几分,他毫不客气道:“我看这同渊先生多半有病。抓紧了,莫要像他们一样也失了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