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翊读初三那年的生日,全家人带她在外面吃饭,回去的路上看到有人在摆摊卖小仓鼠,她就一直蹲那看也不伸手摸,老板问她要不要买一个,她犹豫半天说不要。
林亦珩看她这样子明明是很想要,可能是不好意思开口,因为那时候他们刚重组家庭不久,于是他过去付了钱问她要哪只,结果她光看着他不说话,林亦珩只好自己选了一个胖一点的给她。
能看得出来安翊很高兴,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心性,就算平时看着再冷漠也依旧是个藏不住喜怒的人,虽然她没说谢谢,但林亦珩看她露出笑脸还是觉得很开心,终于有做哥哥的感觉了。
仓鼠刚带回家那段时间安翊很喜欢很爱护,每天喂食清理之类的都是亲力亲为。
后来某天早上,林亦珩一睁眼看到枕头旁躺着一只死老鼠,他一下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魂差点被吓飞,那时候他读临床医学也解剖过小白鼠,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看到他是不会害怕的,但大早上的刚睁眼脑子都还没清醒就看到,这论谁都会被吓到。
他缓了一会仔细看才发现是只仓鼠,看着跟安翊养的那只很像,他拿了两张纸巾把仓鼠包着下楼到阳台看,笼子果然是空的。
他当时就很生气,想到安翊刚来家里时对他的恶劣态度,时不时地恶作剧,他以为这也是安翊在故意吓他。
一个小女孩竟然这么心狠手辣弄死小动物,还把尸体放他枕头边,林亦珩一时间很难接受,这简直是个小恶魔!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感觉安翊一直在看他,不知道是有话说还是想看他有没有被吓到,他心里偏向后者,施害者当然好奇受害者的反应,于是他更生气了。
吃完饭他把安翊叫到二楼阳台开始质问她,果然安翊承认了,毫不犹豫的。
她还笑着说:“你知道我怎么弄的吗?我用抹布捏住它的头不让它呼吸,它的爪子一直在挠我,但这么小的爪子挠起来跟挠痒痒一样,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就一直捏着没多久它就不动了,你觉得好玩吗?”
林亦珩第一次感到什么叫怒火滔天和胆战心惊,这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能说出来的话吗?她要是真的不喜欢这仓鼠大可以把它还给自己,何必这么残忍要弄死?
那天是他第一次对安翊发火,之后也很久都不理她,不过安翊也向来不理他。
这件事过去很久之后安翊去北京读书,他也从家里搬出去另外租房子住。
某天安世清说想把家里重新装修一下,墙面太老都起皮了,让他回来把自己房间收拾一下用东西盖着,怕油漆滴到。
他回家整理房间顺便把床底的东西也都翻出来,然后他看到一张布满灰尘的纸条,上面写着:林亦珩,你帮我把它好好埋起来,我后面两个礼拜什么都听你的。
他当时还笑了,这一看就是安翊小时候写的,但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会才想起曾经仓鼠的事,他一下子后悔起来,当时错怪安翊了。
那天他先看到仓鼠没注意到旁边的纸条,被吓得跳起来后应该是把纸条弄掉地上,又因为走来走去被风带到床底了。
后来安翊进了演艺圈,他当了牙医,两个人都忙,他也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道歉,再之后就忘了这件事。
现在回想起来林亦珩隐约记得当时他好像都没给安翊开口解释的机会,晚饭的时候她一直看自己也许就是想问有没有把仓鼠埋起来,或者埋到哪里去了,可是他误会了。
他一上来就质问指责安翊,根本没有先问她事情是怎么样的,以安翊这种性格被冤枉后反而不会解释而是故意承认,故意对别人展现恶劣,她就好像奓毛的猫以为这样就能让对方害怕她。
可是他那会不了解安翊,不知道她习惯用这样的方式来进行自我保护,如果他一早就知道,他绝对会耐心地引导帮她打开心结,真是白长了她六岁。
林亦珩忍着内心的痛楚强颜欢笑,他松开安翊说:“你还想要仓鼠吗?我再送你一个吧?”
安翊摇摇头靠在椅背上:“算了,我养不好。”
林亦珩有些透不过气开了窗,突然想到安翊现在是公众人物又把窗关上留了一条缝,他温柔询问:“可以跟我说说它是怎么没的吗?”
安翊仰头回想了一下,露出失落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养得挺好的,每天都喂它很多吃的,还陪它玩,那天早上我去看发现它一动不动,我一摸它都硬了,才知道它已经死了。”
当时她突然看到死仓鼠心里一下子很害怕,死亡对她有很大的阴影她不敢面对,又想把仓鼠埋起来,可是上学来不及没时间去找地方挖个土坑,而且她怕就这么放在笼子里等林亦珩下楼看到会把它扔掉,没办法只能写个纸条给林亦珩让他帮忙处理。
她当时着急忙慌没考虑到会把林亦珩吓着,她只是很难过很爱惜地捧着仓鼠小心翼翼放在他枕头边,想让林亦珩知道自己的重视,让他好好找个地方埋起来。
就是这样一个误会让两人冷战了好久,如果没有后来林亦珩发现了纸条,他大概率也是到现在才知道真相,如果是这样那他会更恨自己。
林亦珩笑着安慰:“没关系的不要难过,至少它被你很用心很温柔地对待过,你一直都是个很好的人。”
安翊微微笑了下:“是吗?”
“当然!”林亦珩肯定道。
回到家后安翊似乎恢复了一些,但林亦珩不敢掉以轻心,她的状态就像是一个断片的人,你无法确定她的记忆当下是处在什么样的节点,上一秒还是十几岁的时候,下一秒就是二十几岁,一会在读书,一会在工作,她自己都无法将片段完整连接起来,如果不是他知道她的情况,她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疯子。
林亦珩去她房间的床头柜抽屉里拿出药,只是普通的安眠药,安翊之前想瞒着他,但怎么可能真的瞒得了他?
他倒出两粒接了杯水坐到安翊身边试探道:“把药吃了睡一会吧。”
安翊没有疑问也没有抗拒,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药吃了,林亦珩放下心来,她已经心力交瘁了,睡一觉醒来也许会好很多。
她不愿意回房间睡林亦珩就随她睡在沙发,躺下没十分钟她就睡着了。
林亦珩坐在地上静静看着她,药物作用下安翊熟睡的样子是温和平静的,不像平时即使睡着也是蹙着眉,看起来冷漠又不耐烦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做梦梦到什么了还是天生这样。
他也感到一股疲惫涌上来,没想到安翊病情一下子复发得这么严重,今天她跟程宋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