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却照不散夜的浓稠。
沉翯熄了火,推门下车,脚步未停,径直走向主宅大门。
厚重的雕花木门前,管家陈伯已躬身候着,见他走近,立刻拉开门,恭谨道:“二少爷回来了。”
沉翯略一点头,越过他走进玄关,灯光煌煌,空气里有股木料与淡淡花香混合的气味。
他脱下外套,随手递给跟进来的佣人,抬眼便看见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沉峤。
长兄沉峤,身形比他略壮硕些,眉眼与沉北昆有七分像,继承了父亲的轮廓,却少了几分杀伐决断的狠戾,多了些世家子的浮华感。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领口微敞,正歪靠在沙发扶手上,手里捏着半杯威士忌,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凌凌的声响。看见沉翯进来,他坐直了些,却没起身。
“妈呢?”沉翯走到客厅中央,沉翯一边解着衬衫袖口的扣子,一边问。
沉峤下巴朝楼上书房的方向点了点,眼神往上瞟,“跟爸在里面谈事。”
他就这么靠着,端详着沉翯,眼神里却没有多少亲近的温度。
父亲让他下来等沉翯,尽一尽兄长的“本分”,他其实不大情愿。
他一直有点怵这个弟弟。
自从母亲沉昭华决绝地抛下一切远赴欧洲,沉翯骨子里某种东西,被彻底释放了出来。阴郁,寡言,情绪像被抽空,只剩下一个精致的壳。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沉峤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幕。
他大学毕业那年,正是年轻气盛、肆意妄为的时候,仗着父母都不在家,带了个水灵灵的小明星回家厮混。
两人在酒精和荷尔蒙的催化下,等不及回房,直接滚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那女孩儿皮肤白得晃眼,被他压在身下,正意乱情迷地娇喘。
情热时,女孩儿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猛地一僵:“有、有人!”
沉峤不耐烦地回头,循着女孩儿惊恐的视线望去,正对上站在楼梯口,不知看了多久的沉翯。
那时他才十三岁,身量还没完全长开,穿着简单的T恤短裤,手里拿着一瓶刚从冰箱取出的的气泡水,玻璃瓶身上挂满细密的水珠,正沿着瓶身滑落,滴在地毯上,洇开一小块深色。
他眼睛黑沉沉的,像两口古井,就那么直勾勾、面无表情地盯着沙发上纠缠的两人。
平静得吓人,没有惊慌,没有好奇,也没有这个年纪男孩该有的羞赧。
还没等沉峤恼羞成怒地开口喝骂,少年先皱起了眉。
“记得清理干净,好脏。”
说完,他便转身,消失在楼梯转角。
从那以后,每当对上沉翯那双眼睛,沉峤总觉得不自在,好像自己的心思,连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欲望,都被剥得干干净净,无所遁形。
沉翯似乎并未察觉沉峤的走神,目光只在楼上书房紧闭的门上停留了一秒,便收了回来。
沉峤清了清嗓子,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随手搁在茶几上,“回来得正好,刚开的酒,要不要来一杯?”
沉翯的目光在沉峤手中的酒杯上扫过,眼神里辨不出情绪,“不用,谢谢。”
他绕过茶几,在距离沉峤最远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自然地拉开距离。
啧,还嫌弃他。
不过正好,他也不大想和这个祖宗坐一块儿。沉峤心里暗忖,那点不自在又浮了上来。
他耸了耸肩,不再自讨没趣,转身又给自己倒了半杯,冰块在琥珀色的酒液里沉浮。他需要一点酒精来稀释这屋子里让人不舒服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