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很到位,但手上功夫不能丢。”
她说着,自然地伸出手,捉住沉翯的左手腕子,指腹在他按弦的指尖上轻轻滑过,“我看看你的左手,是不是连茧子都没了?”
母亲指尖的温度传来,沉翯的身体却猛地一僵。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起了几个小时前这只手都做过什么。
沉昭华被他突兀的变化弄得一怔,松开手,莫名其妙地看着儿子骤然变得僵硬的脸。“怎么了?阿翯?”
沉翯避开她的视线,眼神闪烁,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低声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太久没见您了,不大习惯。”
沉昭华看着他躲闪的神情,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过度追问。
她了解这个儿子,有些事,他不愿说,便问不出来。最终只是笑了笑,将方才的异样轻轻带过,又回到了她自己的逻辑里:“看吧,就是离得太久了。所以才让你多去罗马陪陪我呀。”
又来。
沉翯听着母亲的话,放下琴弓,伸手揉了揉眉心,带上几分玩笑意味:“每次我去欧洲,您哪儿有什么时间陪我?最近谁又住在您的房子里?还是上回那个叫Gabriel的画家吗?”
沉昭华对儿子语中的揶揄不以为意,甚至颇为坦然地弯了弯唇角。
对她而言,情爱与艺术,本就是一体两面,无需遮掩。
“你懂什么,”她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感情是艺术灵感的来源,是生命的燃料。没有它,音乐会干涸,画布会失色。”
她轻轻一叹,话锋自然地转到儿子身上,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哪像你,从小跟个木头似的,情感寡淡。人家女孩子情书塞到书包里了,你都无动于衷,看都不看一眼。刚才在书房,你爸还和我说呢,这些年给你介绍的那些名媛千金,你一个都瞧不上,连面都不愿意见。”
话说到这里,沉昭华的思维突然跳跃了一下,她微微睁大了眼睛,“阿翯,你……你该不会是喜欢男生吧?”
又自我接纳般地点点头,“不过就算你喜欢男生,妈妈也能接受的,没关系。欧洲这边好多艺术家都这样,情感是自由的,只要……”
她和沉北昆是家族联姻,无可奈何;但依然希望儿子能和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步入婚姻殿堂。
“您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沉翯哭笑不得,及时打断了母亲越飘越远的思绪,生怕她下一秒就要给他介绍欧洲的青年才俊。
“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特意加重了后半句,“性别女。”
沉昭华的眼睛瞬间亮了,方才那些关于艺术和性向的宏论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一把抓住沉翯的胳膊,急切地追问:“真的?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做什么的?快,让我看看照片!”
似乎恨不得立刻见到那个能让儿子铁树开花的女人。
沉翯看着母亲,知道她是真的为自己高兴,但眼下,他和艾明羽的关系,也不知该如何同母亲解释。
只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还没追上呢。”
他转过身,对上母亲期待的目光,给出一个承诺——或者说,给自己设定一个期限:“要是年前能成,到时候把她一块儿带去罗马,让您见见真人,不是更好?”
沉昭华虽有些失望,但听到“带去罗马”这几个字,又重新振奋起来,觉得儿子总算在这件事上开了窍。
她拍拍沉翯的肩膀,开始以过来人的姿态,传授起追求爱情的经验,自然都是从她自身那些充满了戏剧性的经历出发。
又聊了约莫半小时,多是沉昭华在说,沉翯在听。眼见夜色已深,沉昭华长途飞行后也终于露出倦意,两人这才一同离开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