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篙破开水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青莲和虚阳一左一右站立在船头两侧,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河里那具越来越近的尸体。随着不断靠近王寡妇所在的位置,一股浓烈的河底淤泥和河里腐烂的腥味扑面而来,越是接近,空气中有一丝尸体的腐臭味愈发的明显。王寡妇的脸被湿透了的头发完全覆盖,根本看不清任何表情。露在水面上的皮肤虽然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色,但也被水浸泡后惨白浮肿的样子所覆盖。“虚阳,你看出点异样没有?”青莲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景象百思不得其解。虚阳环抱着双臂,右手托着下巴,指头不停地摩挲着,“现在不好说,但有一点,她的头发我感觉有点不太对劲,按湟河的流速和水底大量的黄土,尸体的头发不应该这么干净才对,而且,在这样的波浪之中,还能保持着漂散的形态,实在有些匪夷所思。”青莲点了点头,她要说得就是这个,王寡妇那一双粗糙的手上,布满了被河底泥沙冲刷后的痕迹,指尖还有几处被河鱼啃食过的伤口,但诡异的是,头上发并没有泥沙残存。“而且,她身边的水流很缓慢,不符合湟河上的流量。”青莲对于这个现象也是很纳闷,河水的流速怎么可能因为一具尸体而变化。除非……这具尸体是民间传说的“水怪”或者是“水鬼”,自身周围有一层淡淡的气体保护着。可是,眼前的一切和这几日几人的相处又证明了,王寡妇死的时间很短,最多是昨天,根本不可能形成这样的情况。就在两人交谈的过程中,老孙头已颤抖地撑着小船小心翼翼停在尸体旁边。青莲刚想探着身子检查尸体,一瞬间扯动着自己的伤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你别动,我来吧……”“等一下。”就在虚阳准备动手的时候,青莲从随身携带的那个旧褡裢里掏出一小包用牛皮纸包裹着的灰白色粉末,递给了虚阳,“把这东西撒在尸体周围的水面,可以短暂驱散阴寒湿气,也能暂时隔绝有可能依附在上面的阴邪。”虚阳“嗯”了一声,点头接过,手腕只是轻轻一抖,研磨得非常细致的粉末均匀地撒在了尸体周围的水面上,顿时发出一阵“嗤嗤”的响声,水里顿时冒起了气泡,腾起几缕白烟,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碱味。“这是……”虚阳探出鼻子嗅了嗅,刚刚还浓郁的水腥味和尸臭气暂时被压了下来,环绕在实体周边的阴冷感似乎也减弱了几分。“这是我们茅山的‘散邪粉’,用生石灰和香灰混合而成,对水里或者潮湿地方的玩意非常管用。”青莲捂着刺痛的胸口给他解释道。虚阳投来感激的目光,随后屏住呼吸,将身子从船头探了出去……虽然青莲所给的这东西对于尸臭起到了掩盖的作用,但本身这股碱味随着在河水中的发酵,愈发的明显。几乎没有停顿,右手从包里摸出桃木剑,轻轻拨开了贴在王寡妇脸上的湿漉漉的头发。一张被水泡的已经肿胀变形没有半分活人样子的脸露了出来。虚阳握着桃木剑的手忽地抖了一下,虽然他出身天师府,但这样诡异的尸体还是第一次看到。眼睛瞪得溜圆,眼球向外凸出,瞳孔已经彻底扩散,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翳,就那样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浑浊的河水。嘴巴张开很大,里面灌满了河里的泥沙和水草,脸上表现出一种极度惊恐和害怕的表情,似乎在死前看到了什么让她惊恐万分的事情,从而这个表情一直停留到现在。青莲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王寡妇的尸体,抄起旁边的竹篙,戳了戳水下的身体,又试着碰了碰胳膊,尸体已经僵硬了,双臂也不能打弯。两只手漂着水面上,手指微微蜷缩着,指甲缝里满是黑色的泥土,但现在无法判断是河里的淤泥还是岸边又或者是岸上某一处地方残留的土质。奇怪,实在是奇怪。因为按照青莲的推测,王寡妇最多是昨天刚刚死亡,就算经过一夜湟河水的浸泡,尸体也绝对不会僵硬成这个样子。一边思索着一切可能性,一边皱着眉头,脸色极其阴沉,沉声说道:“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老孙头这时已经吓瘫了,竹篙死死地抵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勉强稳住船身,脸色煞白,嘴唇一个劲地哆嗦着,别过脸去,不敢再往王寡妇这里看一眼。“我赞同。”虚阳的目光死死地盯在王寡妇露出在河面上的地方,“仅看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见到明显的外伤……”“而且,还有一点……”青莲将刚刚自己试探的情况如实告知了虚阳,“方才贫道用竹篙探入水下,发现她的双腿好像是被固定在那里的,根本动不了,不像是那日来村子时所见到的‘直立尸’的状态。”青莲这个发现让虚阳也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直立尸”是由于怨气在体内积蓄,最后逐渐控制了整副身躯,理论上来说是不影响尸体独立行走的。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但按刚刚青莲所试探的结果和挑起王寡妇胳膊时的吃力感,又明显证明尸体已经僵硬无比,关节处已无法再做出任何动作,不符合“直立尸”的状态。“可……可道长……早上的时候她不在这里啊,而是在那里。”老孙头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当听到青莲说这具女尸的双腿不能动的时候,他的脸色一下子更白了一些,抠着船沿的手指朝着距离此地大概有不到三米的距离哆嗦着说道。“孙叔,您确定?”青莲和虚阳听到老孙头的话瞬间回头,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震惊。既然青莲适才探了水下,确定尸体僵硬无法动弹,那么老孙头早上看到的会是什么?“千真万确啊,道长,都这个时候了,额哪里还敢说胡话嘛,额看得真真的,就在那里,披头散发的,而且水才刚刚到她下巴,而不是现在这样头都露出来了。”老孙头的言语中充满了恐惧,回想着大清早那一幕就不觉感到有些心悸,想起来还是后怕的不行。“队咧,额发现的时候,船竟然一直在往这里漂,怎么划哦度没有用,最后还是额把篙子一扔,用手划回来了,额看着她冲着额走来滴。”“此间果然有点蹊跷。”青莲越听老孙头的话越觉得这里的事情不简单。老孙头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遇到这事了,包括上次自己进村的时候,看到那具“直立尸”甚至就是看到李秀儿被投河“嫁”给河伯的时候都没有表现出今日这般慌张。所以,青莲断定,老孙头并没有说谎,而是王寡妇的尸体确实移动了。“检查一下她的口鼻。”青莲忽然想到了什么,微眯着的双眼猛地睁开。虚阳反手从包中取出一个强光手电,捏开王寡妇的嘴唇,仔细地检查着口腔中的每一寸地方,而后又在鼻子上捏了捏,只挤出了两股细细的黑血,除此以外,别无他物。“不是淹死的!”青莲的声音虽然沙哑,但是非常肯定,“如果是溺毙而亡,尸体在水中应是俯卧或仰浮这两种姿势,而口鼻之内也必有蕈状泡沫,手指甲缝会因窒息产生剧烈的挣扎,指甲会导致破损严重。”青莲抄起手边的一根木棍拨过王寡妇的手给虚阳看,“你看她,口鼻中并无大量泡沫,然后就是这里……指甲缝里虽然有残存的淤泥,但破损程度并不严重,反而更像是……死后被人放入水中。”随后青莲的目光扫过王寡妇的脖颈、手腕等裸露在水上的皮肤。忽然,她的目光停留在王寡妇的脖子上,肿胀的皮肤下,喉咙靠下的位置,似乎有几道不太明显的泛着黑紫色的勒痕,在被泡得发白了的皮肤上格外明显。“虚阳,你看那里。”随后青莲伸手指向那道紫色痕迹。虚阳倒吸一口凉气,立刻仔细查看那道勒痕。勒痕不深,而且当他仰起王寡妇的脖颈时,赫然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现象。“这不像是勒痕吧……寻常的勒痕应该很深,而且边缘处呈不规则状,而这几道紫色痕迹,你看……这不像是绳子或者其他东西,倒像是……”说罢,虚阳将自己的左手缓缓按了上去,这几道痕迹倒是和手指的宽窄和大小相对吻合。青莲眼神一凛,瞬间感觉情况和先前不一样,将上身探出去大半,用自己的手指在脖子上比划着,“锁喉!”虚阳猛地回头看向青莲,眼中有些匪夷所思,“可是为什么颜色会这么淡,一般掐死人后,脖子上的指印会很明显才对啊?”青莲脸色一沉,眉头紧锁,“力道极大,瞬间窒息,而且……动手的人很小心,可以避开了这一点,没有留下明显的扼痕,所以指印非常淡,又在河水里泡了一天,早就扩散开了,要不是仔细看,还真的很那发现。”“用的阴劲!”听到青莲的判断后,虚阳瞬间想到了,习道之人,在一些特定的场合下,比如说古墓中或者养尸地之类的地方,遇到邪祟之物,掐断其经脉和阴气供给就是脖子,而用的力道正是这种阴劲,柔和但一击毙命。青莲点了点头,随后让虚阳用竹篙向下探一探,看看还有什么发现。直到虚阳手中的竹篙再插不下去了,转头的时候,青莲从他眼睛中看到了一丝疑惑:“怎么了,虚阳,有什么其他发现吗?”虚阳没有说话,而是将身上背着的包扔在了船上,“扑通”一声跳进了浑浊的河水中。这可把船上的老孙头急坏了,“小道长,你快上来啊,这下面暗沙很多,当心啊!”“孙叔,不必担心,虚阳身上的功夫,这水下还是能够应付自如的。”青莲看着老孙头着急的样子,便出声宽慰着,让他相信虚阳。不一会儿,水中“咕嘟”一声,虚阳露出了脑袋,眼中满是疑虑。在老孙头的帮助下,二人合力将他拉上了小船,青莲赶紧询问他在下面看到了什么。,!“她……站立的……姿势……有……有古怪……”虚阳气喘吁吁地和青莲说着自己在水下看到的场景。“你看到啥咧?”老孙头小心翼翼地问着,青莲抬手拦下了他,示意让虚阳稍微缓缓。过了大概几分钟的时间,虚阳的气息调匀了,而后说道:“青莲,你知道的,尸体僵硬之后,它的关节是没有办法再弯曲的,当然……‘尸傀’那种‘软僵’除外,这具尸体已经僵硬了有一段时间了,就那样在河底的泥沙上笔直站着,一动不动,脚踝已经没入淤泥但没有栽倒,绝非人力可为。”青莲听着这话,渐渐地陷入了沉思中。尸体直立于水中……但脚踝却是陷入淤泥……头发上没有泥沙……尸体处在河中心水流湍急的地方……但周身的流速却比较缓慢……每一个线索单独拿出来都好解释,也都能解释,但是放在一起,这件事显得就没有那么正常了,反而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邪性。“水底下还看到其他东西没有?”青莲的语气十分冰冷,几乎没有任何情感上的波动,她现在只想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虚阳抬着头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水下很浑,根本看不清其他的东西,我刚刚下去都是靠手摸,眼睛压根看不到。”“既然如此的话,应该是依靠外力或者是某种秘法固定的,否则,以这湍急的河流,这样一句死尸怎么可能站在这里。”老孙头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于是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青莲道长,那日您来额们村子的时候,咱们不是也在河里看到一具这样的尸体吗?那时候您为什么没有这样说。”老孙头一番话,把青莲的思绪拉到了半个月以前,脑海中一直回忆着那日的景象。虽然那具女尸也是直立于水中,但是整个头是没在水面之下的,自己观察了很长的时间,但没有见到“直立尸”将额头以上露出来的时候,就是瞬间都没有。况且,那具尸体在河中呈现一种移动的状态,尤其老孙头带着自己靠近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怨气很深,而且,那个是被人生前就勒死的。但是,眼前这具王寡妇的尸体,虽然也是遭人毒手之后,弄死再扔到了河里,不可能形成像“直立尸”那般深厚的怨气。掐死王寡妇的这个人,绝对是行家里手,做事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以阴劲一击杀害,绝非寻常人可能做到。况且,这种阴劲之下死亡的人是不会产生怨气的,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反应就死了,怨气都来不及在体内积蓄。“老孙叔,这个一时半会儿给您解释不清楚,等回去了我再给您解释。”青莲现在也摸不准王寡妇究竟是因何而死,也找不到是什么样的人能够把王寡妇杀了,然后再做成这样。“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她忍不住呢喃一声。虚阳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看向河面,目光想透过浑浊的河水直接看到下面,但显然是徒劳的。突然,老孙头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道长,您说……会不会是‘河伯老爷’啊?”“河伯?它?不应该,不应该啊。”青莲一个劲摇着头,“李大哥当初给我讲‘河伯娶亲’的传说时,不是说要的是小姑娘嘛,王大嫂这岁数也不符合吧。”老孙头当场呆愣在原地,“也是,‘河伯老爷’不:()我靠驱邪写了本葬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