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上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鬼门漩的河水哗哗流过,不断拍打着两岸,岸边的黄土块经受猛烈的撞击簌簌落入书中,溅起一阵阵浪花。宋启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父亲跳下去的地方,忽然感觉到有一双稚嫩的小手拉住了自己,回头看去,原来是自己的儿子宋河,手心中全是汗,正紧紧地握着自己父亲的。“爹爹……爷爷他……会回来的……对吗?”看着孩子天真的面孔和一双满怀期待的大眼珠子,宋启山默默地将孩子搂在怀里,拍着他的脑袋说道:“小河乖乖地在这里等爷爷,他马上就回来了,爷爷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嘛,大着嘞。”宋河抬着头眨了眨眼,小脑袋瓜用力地点了几下,“我的爷爷是最厉害的人,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然后给我熬鱼吃。”父子俩就这样互相依偎着在木筏上静静等待,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次呼吸都感觉非常的漫长……而宋铁山钻入河水中后的第一感觉,就是今天的河水非常的寒冷刺骨,这时才处在夏季末,甚至连秋天都算不上,而河里的寒意竟如同深冬一般,让几人感到骨头缝里都灌入了凉气。而水下非常浑浊,比从上面看到的还要浑浊,视线不足半米,水草在身旁贴身而过,都未必可以看得清是什么东西,全靠这几个老伙计相互腰间缠着的一条绳子来互相提醒。水下没有办法说话,但宋铁山和这几个老伙计多年的配合,已经打磨除了一套属于自己专属的交流方式。“邦邦邦……”右手边顺着水流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非常短促,这是伙伴在提醒自己这里的水压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值,再差几米就落到河床上了。宋铁山伸手从腰间抽出两根精钢打造的棍子。“邦邦……邦……”两长一短的声音在水下的传播速度是非常快得,他提醒伙计们赶紧落在河床上……不然,鬼门漩所特有的暗流会将他们卷到其他的地方。在接收到老大的信号后,几人手拉着手慢慢地落入水底松软的河床上,按照以往的规矩,宋铁山走在最前面,老阴父亲手持水下罗盘走在最后面。宋铁山落地后的一瞬间,急忙调整自己被暗流推动的身形,凭借数十年与湟河搏命的经验,双手四处摸索,寻找河底暗桩,可以用来稳定自己的身体。敲了敲手中的棍子,示意后面几人紧紧跟上,这里不同于其他地方,整条湟河中水流最湍急的河段,无论是水上还是水下,全凭经验摸索。他转身从旁边的淤泥中摸到一根大约两米来长的棍子,用咯吱窝夹好,棍头直指前方,脚下稳健地一步步往前挪动。忽然,棍子似乎是捅着什么东西了,一股强大阻力拦在了几人面前。宋铁山细细看去,前方大概不到两米的位置,那个直立女尸就站在哪里,水流在她的身边形成了一道道小型的漩涡。透过戴着的护目镜,他看到那女尸低垂着头,长发在水中像一团团水草,随着暗流的推动在那里漂荡着,身上的衣服有些地方已经破烂,但被水泡得紧紧贴在肿胀发白的皮肤上。右手悄摸声地从后腰抽出铁棍,敲了几下,声音两短两长,其余人听到传来的信号,急忙抽出佩戴的探尸爪……这个信号分明就是遇到了水鬼或者是发现目标后,舵把子才会敲击的声。队伍最末的老阴父亲,手中两根木棒也一长一短敲了一下,宋铁山当即明白,身后无事,只需要专心对付眼前这玩意就可以。他的眼睛死死锁定目标,从腰间快速抽出一柄不到半米长的分水匕首。匕首通体呈黑色,只有刃口泛着一线白亮,刀锋锋利无比,在水下昏暗的视线中,仍能看到闪烁着寒光。另一只手则紧紧扣住一捆发黑的绳索……这时专门用来对付水底邪物的“捆尸索”。他示意身后的伙计将绳子放长一些,双腿猛地蹬水,悄无声息地迅速扑向那具女尸,水流的阻力似乎在他强横的爆发力面前丝毫不起作用。就在他距离女尸只有不到三十厘米的瞬间,异变陡生。女尸一直低垂的头颅毫无征兆地抬了起来,长头发兀地向两边分开,显得更加茂盛了一些。一张长期泡在水中已经肿胀到变形的女人脸赫然出现在眼前,脸色灰白,嘴唇发紫甚至有些泛着黑。最恐怖的是她那双眼睛,豁然在宋铁山面前睁开,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浓得化不开的漆黑。宋铁山在原地惊了一下,险些一口河水呛入肺管子,急忙掩住口鼻,尽量让自己在水中的动作小心一些。这种立尸没有视力,全是靠气息和水流的波动来判断自己周边是否有活物。就在宋铁山慢慢将身子放低,尽可能地贴近河床上的淤泥,同时还能用淤泥上散发的腐败味道,掩盖自己身上的活人味,虽然下水前已经带了消除生气的东西,但总归要以防万一,做他们这一行的,下水的时候脑袋就已经别在裤腰带上了,谁都不能确定每一次下水一定能上得去。,!就在他刚刚低下头抓了一把黑色的淤泥时,对面的女尸那双紧贴在身体两侧僵硬的手臂,好像被什么东西提了起来,猛地向前探出,距离他只有不到十厘米了。他的眼珠子缓缓向下看去,十根惨白的手指,指甲尖锐锋利,而且呈乌黑色,他急忙闭气凝神,不让自己有一丁点气息露出。那女尸在他身边转悠了几圈,探测不到任何东西,便朝着后方慢慢游走。见那东西的身影渐渐地在浑浊里消失不见,宋铁山终于能够稍微喘息一下。忽然,左侧的水纹变得有些强烈,那十根如同淬了毒的匕首一般的指甲,带着慈湖的寒意,直直向宋铁山的心口和咽喉插来,速度非常之快,甚至带起了一道道水线。“不好!”宋铁山心中一惊,这玩意绝对不是寻常死尸,常年水下搏杀的经验让他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眼见尖锐的指甲直奔自己面门而来,他强行在水下扭转自己的身体,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心口和脖颈的要害,右手紧握的分水匕首带着破千钧之力,狠狠由下向上沿着四十五度方向劈斩而去。噗嗤!匕首砍中女尸抓向自己咽喉的手腕,但是却如同砍在一张坚韧的老牛皮上,匕首险些陷在女尸皮肤下而拔不出来。眼见于此,宋铁山用力拔出匕首,再次透过浑浊的河水斩向刚刚同样的位置。紧接着一股粘稠感十足的黑色液体从伤口中喷涌而出,周围的水域瞬间被染黑了。女尸前探的动作忽然猛地一滞,那手腕竟然没有被斩断,宋铁山当下再次大惊,自己的分水匕首是用精钢锻造八十一天而成,几乎可以说是锋利无比,说劈石断金也不为过,但此刻竟然连一个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水下尸体都劈不断,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惊讶之余,扭头再此望向女尸,那立尸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迅速将受伤的那只手抽回挡在身后,左手迅速出击,朝着心口抓去,速度不仅没有减缓反而还较平时更快了一些。宋铁山护目镜下的瞳孔陡然收紧,心中暗骂:“这鬼东西的坚韧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期,单打独斗绝对不是上上策。”随后左手猛地一抖,腰间盘着的“捆尸索”瞬间抽出,随着手腕的抖动,带着特制的倒钩和镇魂铜铃,像毒蛇一般快速缠向女尸的双臂和腰身。只要控制住她,后面就能用探尸爪固定将她捞出水面,多年水下的活动让他对水下尸体的活动习性非常清楚,这玩意一旦脱离了水面到了陆地上,就是待宰的羔羊,根本没有力量对抗自己这么多人。铜铃在水下没有办法发出声音,所以宋铁山快速敲击铁棍,赶紧通知后面的同伴迅速过来支援。位于后面的同伴一听老大传来的消息,急忙将绳索放长,用力蹬水,朝着一人一尸打斗的水域游过去。最后的老阴父亲,在昏暗中摸索着发现一处暗桩,用力晃动了几下,确信这东西不会轻易被连根拔起,将绳子的末端死死捆在上面,他打结的手法,就是常年打鱼佬们用来固定渔网的技术,牢固而且一旦有外力的拉扯,这个结会越拉越紧。而前方的宋铁山手中的绳索刹那间绷紧,倒钩深深地扎进女尸肿胀的皮肉中,镇魂铃上带着的避煞符文在水下瞬间亮起微弱的金光。后面赶来的众人,循着这一点淡淡的金光飞速前行。那女尸被钩爪刺入皮肉的顷刻,动作猛地一僵,一股疼痛感从后背传来,浑身抖动不已,缠绕在她身上的“捆尸索”随着她的抖动而止不住颤动,发出嗡嗡的沉闷声,剧烈的水纹从她身边向四周扩散开来。宋铁山将绳索背在身上,用力朝着女尸相反的方向用力拉扯,绳索上的倒钩向女尸皮肉中扎得更深了一些。女尸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闷哼,乌紫色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一串气泡。紧接着就看到女尸用力张开双臂,将自己的上身努力展开,在宋铁山惊诧的目光中,绳索上的倒钩慢慢地从她体内被缓缓挤出。绳索贯穿皮肉中涌出的黑色液体瞬间包裹在泛着金光的符箓上,那一点点微弱的光芒霎时便被黑色侵蚀,急速暗淡了下去。女尸那一双漆黑没有瞳孔的眼睛,紧紧盯着宋铁山,周身散发出怨气,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围在其中。她果断放弃了手臂的挣扎,也不管那只只剩半截皮肉悬挂着的手腕,身体猛地向前一倾,满头漂散在水中的黑色长发,疯狂地朝着宋铁山的方向蔓延开来。眼看宋铁山就要被这铺天盖地的黑色长蛇缠绕在其中,他甚至已经闭上眼睛,等待着死神的降临。就在这个危急关头,身后一人从腰间掏出一把明晃晃,大约有一米左右细长的刀,自上而下将冲着宋铁山扑来的黑发从中劈断。女尸身体急速向后漂去,那人当即一把拉住愣在原地的宋铁山,向后游走。宋铁山回头看去,原是与自己配合多年的老伙计,沉沙坞的二当家,也是自己的亲弟弟,宋铁峰。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兄弟俩几乎不需要交流什么,一个眼神,双反就知对方要表达的意思,母胎中天生带来的默契感,让二人在水下面对各种危机都能游刃有余,得心应手。靠着这样的默契,兄弟二人在水下应对了各类危险,如今,面对这样一具非同寻常的立尸,还是兄弟二人联手将她逼退,这才解了宋铁山的危机。然而,还不等两人在后面喘口气,那漂走的女尸再度袭来,速度和爆发力都是之前的数倍,尖锐的指甲在前,而嘴边不知何时冒出了两颗锋利的獠牙,将她的样子衬托的更加恐怖。宋铁山见势不妙,将宋铁峰挡在身后,匕首反握,横在身前。但那女尸似乎有灵性一般,见到在水下明晃晃的刀,瞬间移动自己僵硬的身躯,从张开大嘴,獠牙奔着宋铁山的脖子便啃咬了过去。宋铁山身体一侧,紧急躲开这致命的一击,随后双手紧握匕首狠狠扎进女尸的腰腹侧面。一股黑色的液体瞬间喷涌而出,女尸脸上愈发变得狰狞恐怖,显然腰部传来的阵痛让她有些暴走。身体在前方缓缓停顿后,立即转身,而女尸转身的时候不像寻常人在水下那般,四肢无法弯曲,整个身体就这样直挺挺地转了过来,周身的怨气更加浓郁。断掉的头发再次生长起来,朝着两人铺天盖地地袭来,宋铁峰躲闪不急,黏腻的头发丝瞬间缠上了他的手臂,脖颈和腰部,冰冷刺骨的感觉让他身躯一颤。宋铁峰只觉得眼前一黑,巨大的束缚力传来,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更要命的是,这些头发好像是活得一般,不停地吸食身上的精元,手中握着的刀也在巨大的绞杀力量下脱手,插入了下方铺满淤泥的河床中。“铁峰……”宋铁山张开嘴想叫自己的兄弟,但因为在水下,只变成了一串不断冒出的气泡,他浑身的肌肉贲张,护目镜下的眼睛瞪得死死的。紧握匕首,对着宋铁峰身上不断缠绕的发丝疯狂挥舞。断裂的发丝在水中四下漂浮,像一团团水草,漫无目的地散落开来。但那女尸的发丝好像无穷无尽一样,这边刚刚劈断一波,马上就有更为浓密的黑发从女尸的头上涌出,前仆后继,仅凭他一人根本无法解救,甚至随着僵持,自己的左手也在混乱中被头发缠住,动弹不得。危险,瞬间降临。宋铁山面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头发丝,只得一边挥动匕首应对,一边朝着宋铁峰的方向缓缓移动,眼瞅着宋铁峰的脸色因禁锢而憋得通红。就在这时,身后的伙计们总算是在生死关头赶到了。他们挥动着手中的刀锋,将那些头发丝尽数斩断,宋铁峰刚从缠紧的环境中脱离出来,但气息紧闭,水下又没有办法呼吸。宋铁山冲着最后赶来的老阴父亲比划了一个向上的手势,老阴父亲心领神会,点点头,背着宋铁峰就往水面上游去,速度远超平日。水面之上,木筏剧烈摇晃。宋启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水面下传来的震动,和前方水域不断翻涌的水浪,无一不在昭示着父亲正在面临危险的境地。但是他只有干着急的份,如果木筏上没有人的话,一会儿父亲他们上来的时候,便没有人接应了,所以此刻,他只能死死盯着水面,随时观察周围的情况,一旦有人出来,立马接应。而身旁的宋河,小小年纪第一次出活便遇到这样的情况,心中的恐惧感尤为可知,吓得面无血色,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爷爷……爷爷……爹,我们下去帮爷爷吧。”宋启山只是扭头瞪了儿子一眼,厉声喝道:“瞎胡闹,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筏上不能没有人,不然一会儿你爷爷他们上来的时候怎么办。”宋河“哦”了一声,不再言语,乖巧地站在一边,眼神中充满了对爷爷几人的担忧。就在这时。那片被老阴父亲“定”住的水域上泛起一阵波纹,宋启山面露喜色,激动地对着儿子说道:“你爷爷他们上来了……”话音未落,只见老阴父亲“噗”地一声露出了头,双手划水的动作胜于平时,急忙朝着木筏这边移动。宋启山看清来人的样子后,心中猛地一惊,连忙大喊:“阴叔,我爹呢?”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老阴父亲将宋铁峰弄上了木筏,急切地说了一句:“他们还在下面和拿东西搏斗呢,赶紧……赶紧先救你二叔,我……我下去帮他们。”说完,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宋启山看着自己二叔脸憋得胀红,已经带点发紫了,急忙按压胸口。过了好一会儿,宋铁峰一口浑浊的水喷出,这才堪堪救了回来,大口喘着粗气。:()我靠驱邪写了本葬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