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俊民觉察到他的视线,神色没什么变化,搀着盼娣的那只手却是一点点松开了。
陆赞迈开长腿走了过来,注视着盼娣,嗓音淡淡:“你还要多久?”
盼娣没想到早上跟他说了要加班,他还是来接自己了,心下感受到一丝革命友谊的温暖,仰头看着他:“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不要来接我嘛!我还要一会呢……”
她小脸上盈满笑意,眼底一闪而过的惊喜,显然看到自己还是高兴的。认知到这一点,陆赞脸色缓和了下来,似笑非笑道:“这么晚了,你那车技,要是半路摔到沟里怎么办?”
话音刚落,周围其他科室的人都扑哧笑出了声。
当着这么多人面竟然敢损自己!盼娣瞪了他一眼,嗔怒道:“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
小两口一来一回斗嘴,惹得其他科室的同事好奇地打量着陆赞:“盼娣,这是你爱人吧?”
爱人……这个词对盼娣来说实在是既陌生又尴尬,她含糊地“嗯”了一声。
“大秋,俊民,你们先忙,我跟他说几话,马上过来。”
盼娣一瘸一拐地将陆赞拉到广场侧边的台阶那,“我估计还得要一二个小时呢,你是在这等我,还是先回去啊?”
陆赞没做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长腿随意地放着,抓着她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拽。盼娣一个站立不稳,差点坐到他怀里了。
“你!”盼娣气得脸色绯红,忍不住给了他几拳。
陆赞止住她的动作,左右看了看,语带不满:“这么大一个单位搞板报比赛,为啥就你一个女的?你们领导不知道女同志晚上一个人回家不方便吗?”
板报大赛都是些年轻人参加,除了她没瞧见几个女孩。刚才她画画的时候,陆赞瞧着好几个后生站在后头看,这人气比他在供销社还高啊……当即心里颇不是滋味。
盼娣下颌一顿,看着他:“女的怎么了?你知道我为了不让我们科长因为我是女的而小瞧我,付出多少吗?”
气氛变得有些僵。陆赞啜啜牙花子,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吊儿郎当,凑近了些:“看你平时挺机灵的,没想到笨手笨脚的,跳车也不会,写个黑板报还能摔一跤!刚才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
刚才一脚踩空,盼娣大腿内侧蹭到桌子边缘,当时痛得她差点叫出声。这会好了一些,估摸是青了一块。
她摸了摸自己大腿内侧,斜乜了他一眼:“谢谢关心!我还是自己回家看吧!”说罢便站了起来。
陆赞:“去北华的火车票我已经买好了,明天早上九点发车。”
盼娣转头看着他:“那你是先回去,还是在这等我?”
陆赞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摸遍所有口袋终于找到盒火柴,点着吸了一口。
他透过白色的烟雾看着她:“我来都来了,等你结束了一起回去。”
盼娣嗤地一声:“那你就在这喂蚊了吧!我先去忙了。”
兴许是有人在等自己的原因,盼娣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她专注地打线稿,娴熟地勾勒着老中青三代矿工的形象,用服饰发型来做区分,画好了之后再一点点上色。
专业的笔触和鲜活的形象,让其他科室的人都围了上来,啧啧称奇。
张大秋一副自个家有能人的骄傲:“盼娣可是红星的板报尖兵,我瞅着比北华大学美术系的老师画得还好!”
去年,安丰县文化局为了提高全县各单位宣传科的专业能力,专门从北华大学美术系请来老师,给宣传口的同志们上了一个月的美术培训班,全体学员脱产学习。当时红星派了张大秋去参加,可惜他一点绘画天赋也没有,硬着头皮糊弄了一个月。
盼娣一旦进入状态,就非常专注,随口道:“我爹是木匠,我打小跟着他学木工花样。”
“难怪!这是祖传的学艺,羡慕不来。”
陆赞坐在树底下一边抽烟,一边看她画画。他的心思全不在她的画上,瞅着她的背影发呆。
十点半,盼娣终于画好了。张大秋和苏俊民两人负责的版块也都好了。最终的成品,大家都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