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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京城钢铁厂的烟囱在三里外就能望见，砖红色的筒身直插秋日晴空，灰黑色的烟流被风扯成细长的飘带。

离厂门还有五十米，沈平章就看见一群人站在铁门内等候，门口的“大炼钢铁，赶超英美”标语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

沈平章走近一看，为首的中年男人穿着笔挺的藏蓝色工装，正是京钢厂长张启明。

“沈工，可把您盼来了。”

张启明伸出右手大步迎上来，“昨天接到褚部长电话，我们全厂上下的工人都很兴奋，您能来我们京钢，是给我们送真经来了。”

他身后的人严景一眨不眨打量沈平章，眼神里混着好奇与敬畏。

这位可是在碳纤维领域创下奇迹的天才人物，是国家功勋。

沈平章握住他的手，能感觉到对方用力的幅度里藏着的热切，“张厂长太客气了，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相求。”

办公楼二楼的会议室里，长桌上早已摆满了钢样和检测报告。

张启明亲自给沈平章倒了杯茶，“沈工，不瞒您说，您在碳纤维领域创下的奇迹，我们全厂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可这战斗机发动机轴承钢，实在是块硬骨头。”

他递过去一个样品，颇有些为难说道：“您看，这是我们最好的产品，杂质含量0。05%，硬度HRC58。跟您要的标准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不是我们不想干，是真没这底气啊。”

沈平章来之前也是做了些功课，了解京钢的情况。

他目光扫过那些钢样，开口道：“张厂长，我知道难，但我计算过，只要在冶炼时加一道真空脱气，再用稀土变质处理，夹杂物能降到0。03%以下。”

说着，他从包里抽出几张图纸，上面的计算公式密密麻麻，“设备改造的方案我也带来了，不算复杂。”

张启明干笑两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

“沈工可能不知道，我们厂那台大毛产的脱气炉还是1956年的，真空泵早就漏气了，开一次就得赔进去半吨煤，上个月光修它就花了两百块，够给工人发半月工资了。”

“再说稀土，现在黑市上铈铁合金论克卖，比黄金还金贵，我们这个月的材料费都还没凑齐呢。”

“还有那台光谱仪，还是60年代的型号，检测精度差了三个数量级。”

他叹了一口气，“工人们现在炼钢，靠的是‘看火色、听声音’的老法子，这哪是炼特钢，简直是撞大运！”

“沈工，不是我们京钢人怂，是真没家伙什啊，您要的轴承钢，那是能上天的标准，我们这土法炼钢的炉子，实在啃不动。”

沈平章见状，直接起身，“张厂长，难处我懂，但时间不等人，既然京钢有难处，我就不勉强了。”

他将图纸仔细叠好放进包里，动作沉稳得听不出情绪。

张启明愣住了，连忙起身解释：“沈工，不是我们不想干，实在是有心无力。”

走出京钢大门时，秋风正紧，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往前行。

沈平章将风衣的领子立起来，挡住灌进脖颈的凉风，眉头却拧成了疙瘩。

他知道张启明说的是实情，在1981年的大夏，要炼出符合标准的轴承钢，光有技术方案远远不够，还得有配套的设备和材料体系。

可如果轴承钢要是卡了壳，猛龙战机整个项目都得停摆。

沈平章一路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街景渐渐变了模样，国营商店的招牌换成了白底红十字。

沈平章抬头，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