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过后,按照礼数,贺遥得回贺府拜年。
一直到进了门,贺遥兴致始终不高。反倒是孙元苓满脸喜气,忙前忙后地给卫星朗布菜。
卫星朗此前也来过贺府不少回,可孙元苓这般热情,还是头一遭,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偷偷拉住贺遥的手,冲他使了个眼色,无声询问这是什么状况。
哪晓得贺遥倒好,直截了当道:“要不咱们回去吧。”
卫星朗颇感意外:“咱们才刚到,还没坐半个时辰呢,你不再和家人说说话了?”
贺遥言简意赅:“不想。”
卫星朗向来随性,况且她本就和贺家这一大家子不太熟络。一听自家夫人都不想多待,她便信口找了个借口要走。
别说卫星朗这会儿还肯找理由敷衍,就算她二话不说,扭头就走,贺执御也绝不敢吭声。
卫星朗要走也就罢了,可贺执御还有些话想叮嘱贺遥,便开口挽留:“遥儿,要是没事,就在家里多待会儿吧。”
卫星朗扯起谎来毫不含糊:“贺遥得跟我一块儿回去,家里也有点事儿,母亲要和他商量。”
贺执御还想再说,孙元苓却帮贺遥说起话来。
“遥儿还有事要忙,就让他赶紧去吧。老爷,你那些关心的话,下次再说也不迟。”
出了大门,登上马车,卫星朗这才问道:“我总觉着你父亲有话想说,你真不留下来听听?”
贺遥依旧简短回应:“不听。”
见贺遥这次情绪表达得如此坚决,卫星朗觉得新奇,同时也隐隐察觉贺遥情绪不太对劲。
她凑到贺遥眼前,双手托着贺遥的下巴,左右晃了晃,“谁惹我家夫人生气了?”
贺遥望着卫星朗,此刻他满心希望能把自己的难处倾诉给她,让她帮忙出出主意。
可他心里更明白,一旦把母亲去世的疑点说出来,他这偷来的和卫星朗的夫妻情分恐怕也就走到头了。
他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许是天冷,心情不太好罢了。”
贺遥不过随口一说,卫星朗却当了真。
她整日里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新奇玩意儿,件件都捧到贺遥面前。他却兴致寥寥,不过随意扫两眼便搁在一旁。
卫星朗偏是不肯死心,干脆拉着他出门闲逛。
年前珠宝铺尚未上新,送来图册供她挑选,她翻了两页觉得乏善可陈,随手就将册子撂在衙门里。如今听闻铺子里新到了一批稀罕物件,立刻拽着贺遥踏雪而去。
贺遥在铺中流连许久,终于在柜台角落瞥见个会变形的小银钩,拿在掌心多看了两眼。
他刚要将银钩放回柜台,卫星朗扬手止住他,连价钱都未问,便让掌柜包起来。
“我只是瞧瞧。”他低声道。
“那便买回家慢慢瞧。”她全然不理会他的推拒。
回去的路上,贺遥的目光在路边蒸腾的热气上多停了两瞬,卫星朗就喊停了马车。
卫星朗知他嗜甜,却总板着脸管他,念叨糖分伤脾,贺遥又怎么会不知道,可他就是爱吃。
此刻她却一反常态,不等车夫停稳便掀帘下车,扬声对小贩道:“来两块刚出锅的糖糕。”
纸包递过来时还烫着手心,她转身便都塞进贺遥怀里:“尝尝?”
他低头咬下一口,糖霜在舌尖化开,抬眼时眉眼弯成笑意:“好甜。”
卫星朗望着他唇边沾着的糖屑,也跟着笑起来,落雪沾在她发间,倒比鬓边的珠翠更亮些。
元正假的最后一天,醉花楼新推出几个节目,听说有从南州来的妙龄少女少男表演剑舞,卫星朗拉着贺遥去瞧热闹。
卫星朗订了一楼最好的雅间。舞台旁的雅间和用餐的雅间并不相同,两个雅间之间只是用屏风相隔,烛光之下,若是有心人,能将隔壁雅间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她与贺遥刚一落座,便听到旁边雅间有人唤了声:“卫大人。”
卫星朗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见一男子从阑干处探头望来,是贺达正笑着跟她打招呼。
卫星朗有些纳闷,她与贺达并不相熟,但还是礼貌地回应了一声。